红薯飘香

作者: 芸芸 2016年01月20日随笔美文

朔风凛冽的冬日,漫步街上,在街角小巷背风处,总能见到年纪较大的老人,支起一个铁桶或一口大缸,里面放进燃起的炭或硬柴,然后用铁钩勾起山芋,悬在炭火之上烘烤,烤熟的山芋散发出的阵阵香味,随着刮起的寒风,飘得很远很远。闻着这浓浓的香味,也将我的思绪带到那遥远的过去。

红薯,又名山芋、地瓜、甘薯等。在我的老家,人们习惯于叫山芋。它作为一种五谷杂粮,在那贫穷的年代,常常被人们作为果腹充饥的替代粮食,既能当饭又能做菜,还能作为干粮携带,吃着吃着,就对山芋顿生一种难忘的情结。

那时,农村孩子三餐饭都难以吃饱,对于吃零食,更没什么奢望,那价格较为便宜的山芋,自然成了乡民首选。大人为给小孩解馋,常常以大米换山芋或将稻子卖掉再买山芋。有了山芋,贫穷的日子也仿佛变得“滋润”起来。淀粉含量少的,常常被孩子们削去皮后抓在手中,当着水果一边啃一边走东家串西家的炫耀。淀粉含量多的,通常在煮早饭时,被大人放在锅沿上蒸熟,用袋子装着带到田野,充当劳作休息时充饥的干粮,累了饿了啃上一口香喷喷甜润润的山芋,喝上一口水,满足之感油然而生,顿时浑身上下又有了干活的气力。

过去没有反季节蔬菜,等到茄子、辣椒、瓠子、豇豆等夏季蔬菜下市后,而那作为秋天接季的白菜、菠菜、大蒜、芫荽等还在田里的时候,山芋又转换角色,由粮食变为用来下饭的菜蔬。记得母亲烧饭时,有时将山芋洗净去皮后切成丝,拌以捣烂的蒜子和细盐,放在一起揉匀后,挤出水分,淋上熟香油,就做成一道山芋凉拌菜。或者将山芋直接切成丁块,倒上酱油放上盐和磨辣椒炒熟,就是一碗红烧山芋丁,吃起来舌底生津,从此留住了我儿时味蕾的记忆,至今仍难以忘怀。

山芋作为一种杂粮,比较怕冻,一冻就会发黑变烂。北方山芋收获较多,常以窖藏贮存。南方则不同,因量少,秋天吃不完的山芋,到了冬季时,往往被大人放在稻壳里捂着。冬日里,祖母在灶下生火做饭时,我们小孩总喜从那堆得厚厚的稻壳中翻找,每寻到一个山芋,常常兴奋不已,急急地让祖母放进灶膛中,守在她的身边,热切地等待着山芋被烧熟。红红的灶火映红了脸庞,也驱散了衣着单薄的寒冷。等到山芋熟透后,祖母便用火钳将其一一夹出,黑乎乎的如一块块黑炭。我们急着要抢,此时祖母和蔼地说:“当心烫手,每人都有份。”等到山芋冷却后,我们小心翼翼地剥去被烧焦的外皮,露出通黄的部分,吃起来又香又甜,全然不顾手指和脸被黑灰粘着,弄成个大花脸,你说我来我笑你。祖母看着孙辈们这般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说:“你像黑脸的包公,你像猛张飞……”极尽描述惹得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使得平淡苦涩的日子也变得生动鲜活起来。因了山芋,在寒意阵阵的冬季,我们有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温馨,也有了一份永存心底的温暖。

记得戏剧《七品芝麻官》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说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少时懵懂,怎能理解这红薯为何与官品官德联系起来呢?看来这卖红薯,肯定是苦力活,与当官相比,有着霄壤之别。不过红薯我倒卖过一回,用今天的话来说,也算是勤工俭学吧。那年暑假,考虑家中贫寒,也想挣点钱交学费,便向邻居借了五元钱,坐船到最近的集镇湾沚,购回三十斤山芋,次日天蒙蒙亮就让祖母给烀了,用提桶和饭箩盛着,上面盖上一条厚毛巾保温挡灰,挑着走村串户叫卖。因为初次做生意,也格外认真,每卖一笔,都要认真在小本本上记录一下。因秤秤的公道,最后将数字一码,比起锅时的总重量少了一、二斤。加上山芋焖得过干,折耗大,尽管一天辛苦下来,分文未赚,还贴了工夫和柴禾。不过吃了我卖的山芋,都说焖得透烀得香又不缺斤短两,希望下次再来。虽然没挣到钱,却换来了一个好口碑。仔细想想,人生岂不也如此,就像孔子说的那样,“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做一个有道德有良心的人,才会感到问心无愧,才能留下一世英名。当官也好,卖红薯也罢,其实都是一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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