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回响天台山

作者: 李伦新 2016年01月21日生活随笔

我最初知道萧丁这笔名,是读解放日报国际版的一个专栏。专栏由漫画家张乐平作画萧丁配诗。萧丁的诗富含浓厚的讽嘲意味,读来往往令人捧腹而又回味无穷,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但却一直无缘与他见面。直到1979年以后,我重返上海工作,有次应邀岀席解放日报文艺部召开的作者座谈会,才有缘和久仰的诗人萧丁第一次握手。

我重回上海工作不久,任职于上海市人民滑稽剧团时,有次和杨华生、笑嘻嘻、李九松、王汝刚等演员,以及舞台工作人员一起,应邀前往皖南山区,为上海迁去的“小三线”企业的职工作慰问演岀。萧丁对此举热情赞同,并要和我一起随同剧团前往。他和剧团的同志形影不离,同吃同住,无拘无束地交谈。我俩有感而发地写了一篇题为《把笑声洒向山谷》的文章,在解放日报发表后反响不小,多年后上海大学徐有威老师还在其专著中加以引用呢……这篇文章虽说是我们两人的合作成果,但这画龙点睛的标题,则是萧丁当场灵机一动的传神之笔,足见他才思敏捷,是我学习的榜样!

不久以后,我当选为南市区政府区长,在地处上海老城厢所在地担任这个公务员哪能不忙?但我和萧丁还会忙里偷闲地电话联系。当他得知我将率南市区政府代表团前往南京巿,和地处夫子庙的秦淮区政府商谈开发寺庙地区旅游、商业方面的合作项目时,马上表示也要以记者身份随团进行采访。我当然欢迎。在南京访问期间,他这位不同寻常的记者,帮助我们代表团的工作,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深受代表团成员的欢迎和爱戴。访宁期间,我打算利用休息时间去南京郊区湖熟镇老家一趟。萧丁听了,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前往。当我俩走进前山岗村,来到我胞弟伦正家中小坐后,我说我要到村前的山上去一趟,在祖宗先人的坟上行跪拜礼。他听了不加思索地就说也要同去,我们就一起默默无语地来到了坟山上……

此后的那年春节假日,萧丁和夫人王柳媚来寒舍接我们夫妇俩,同车前往他俩共同的家乡浙江省天台县,和他们一起回望了童年生活的足迹,感受了这位报人特别重亲情、乡亲的诗人情怀!尤其令我感慨良多的是,他让我见到了他的恩师:当年他以榜列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天台中学,却因家境贫寒交不起学费而不能入学,是这位老师为他代交了一斗三升米,才入学的!是校长给他送来了课本,尔后还有一位科长每月资助他五角钱……他说起这“一斗三升米呀,五角钱在那个时候可是派大用场的呀!”时,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我到萧丁的故乡天台县,有种他乡似我乡的感受。有次应我的要求,萧丁陪同驱车来到天台县城的郊外,徒步登上了绿草如茵的山坡,在萧丁母亲的坟前,默立良久寄思念,轻声细语传心情。正如萧丁在《一艘满载的行船》中所写,“看起来我和李伦新同志经常随影随形,如兄如弟……”但在我看来,他不愧兄长,我总是把他当大哥尊敬,这不仅由于年龄他比我稍大几月,主要是他在学问、知识等诸多方面,都比我强,值得我学习!向他请教诗词、音韵方面的学问,那就更多了!我为有他这样一位兄长而深感幸运!

记得中共上海市委前老领导陈沂同志,当年曾经把萧丁和我等几位同志叫去,商谈炎黄文化研究会的工作问题。陈老听取意见后,就胸有成竹地把这项任务托付给了萧丁,让他负责炎黄文化研究会的日常事务。萧丁不负众望,将研究会的工作像模像样地开展了起来,不但文化活动搞得内容丰富、形式多样,还知难而进地创办了一本内刊《炎黄子孙》杂志,他总是和编辑一起组稿、阅稿,必要时还亲自撰稿,把这本刊物办得内容丰富、质量较高,受到会内会外读者的一致好评!我虽曾忝居炎黄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之列,却很少贡献,他总是以兄长对小弟谅解的口气说:“我也担任了你们海派文化研究中心的副主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集中精力把海派文化研究工作做做好就行了。”其实,他作为上海大学海派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对海派文化研究工作还是十分关心和支持的,每次研讨活动他都热情参加,受到专家学者和老师们的尊敬!

特别令人难忘的是,萧丁在退休以后那种为文化事业服务的自觉和热情。他担任区县报高级顾问团团长,为提高区县报办报水平,十几年始终如一地认真负责地指导帮助。他让我负责报纸副刊方面的事,还专门进行不止一次的专题研讨,使区县报副刊的面貌,经共同努力,不断改观。

记得有次他来找我,说是打算筹备成立市楹联学会,要我一起出点力。他特别强调:要成立的是楹联学会,而不是楹联协会,这一字之差,取向各异,他要倡导的,是楹联的思想性和文学艺术性!并说打算挂靠在市文联,并让我担任学会的副会长,兼任党支部书记!这可使我为了难,因为我对楹联一窍不通,这无疑是要赶鸭子上架!可他再三强调,楹联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是书法艺术的一种幅式的上下联组合,既可悬挂厅堂,又可张贴门上,这对传播中华优秀文化很有作用,好处多多,你一定要参加。我作为小弟,还能不遵照执行吗?

市楹联学会在萧丁的奔忙之下宣告成立,当年春节前,就积极组织撰写春联,倡导贴春联,还选择市区的老西门街道和松江区的泖港村,作为迎春节送春联活动的重点,并力求点面结合,引导市民村民贴春联迎春节。我和萧丁一起,一次次手持大红春联,走向农家送春联,农民笑逐颜开地迎上前来接春联,笑盈盈地贴在门上的欢乐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说到松江,我们似乎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缘之感,和松江的朋友更是亲密无间,常来常往。用松江报许平同志的话说,萧丁“为松江文化事业的建设和发展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儿写了很多很多的文章”。记得有次我和萧丁夜宿松江佘山宾馆,两人促膝交谈至深夜11时过后,才道别各自去休息。可第二天早上见面,他递给我一篇文章,我不免惊诧地问:“侬啥辰光写的呀?”他哈哈一笑说:“昨晚回房以后写的呀!”他说,这是他在报社工作养成的习惯了。

萧丁在松江佘山脚下买了一幢楼房,有小花园,准备从市区的“盈尺斋”,迁到这名副其实的“卧绿馆”来,连书房都布置得像模像样了,还在三楼专门为我布置了卧室,连棉被枕头等等都一应齐全。当他领我和我老伴来到这间卧室,站在床前对我笑吟吟地说:“喏,你们就睡在这里,安静!”这使我何止只是感动?简直无言以对啊!

可是,我们正准备到“卧绿馆”来,和松江友人一起品茗聊天时,病魔却无情地把萧丁按倒在了床上!我赶到医院,见到他时,真的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位哪像危重病人?他面带笑容对我说,“吃得下,睡得着,撒得岀!”毫无忧愁状!但医生却告诉我,病情不容乐观!其实他也知道是癌症而且已经转移至多个部位,预后也都心知肚明。但他显得异乎寻常的清醒和冷静!我个人或陪松江来的朋友、庄晓天同志等,每次去医院看望他时,他总是强忍着病痛,尽力镇定自若甚或面含笑意,从未见到过他痛苦的表情,也没听到过他的悲叹和啼哭。只有一回,我去看他时,见他睡着了,就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他……当他醒来,交谈了几句,说到难免离别,他的眼角涌满了泪水,仅此一次!有次我去病房,他面带笑容对我说:刚才悄悄地溜岀医院,到华山路去吃了一碗大馄饨,嘿嘿,味道好极了!笑得简直像个孩子!又一次我去看他,正巧在电梯口碰到,问他去哪儿?他笑盈盈地说:“去买房子!”后来他告诉我:已在福寿园买了一块墓地了!他就是这样,办好了想办的事,将自己收藏的书籍和字画整理后,无偿捐赠给了家乡天台中学,天台籍的同乡受他的善心感召,捐资一百余万,成立了“丁锡满助学奖励基金”,首批60位需要资助的学生名单,已经报来了……

萧丁不能去家乡天台,为首批获得资助的同学们颁奖了,“因为奉调去太白先生的白玉楼工作”了!他已奉调于2015年12日24日晚7时20分去“白玉楼”报到了!无论是李白还是李贺,都会欢迎这位勤笔耕耘的报人兼诗人的!他离开了我们,留给我的是他独有的笑容和笑声!他的笑声,必将在天台中学师生中回响,在天台山间永远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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