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小漫步

倘若在冬天，能和一场小雪静静相依，轻轻交谈，冬天便也不觉得多么冰凉和冷硬。在雪中独行，是雪天赋予人的第一种情境。雪花虽比不上春花灿烂，比不上夏花浓烈，比不上秋花高洁，但它却是浪漫的，富有诗意的。当你埋头在书案前，偶然一抬头，看见窗外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这些从天而降的小精灵，是那么安静，悄无声息的，纤尘不染的。它在降落中挥洒着曼妙的舞姿，美得让人窒息。所以每当下雪时，总有一种去雪里走走的冲动，就那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去哪里也不想留在哪里。听着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就像踩在大地的琴键上，给人悦耳的清响。寒风也不再凛冽，变得清新柔和了。雪花肆意地开着，一会儿落在睫毛上，一会儿落在发梢上，一会儿在你眼前打个旋儿，一会儿在你肩头打个盹。你并不急着扫落它们，因为它们都长着毛茸茸的小手呢，会轻轻抚慰你，无论你是在往事中回味，还是在静寂中倾诉，雪花总会耐心地倾听，直至你把那些蒙尘的心事化作明日的憧憬，你便是在与雪花的交谈中完成一次圆满的心灵之约。

小雪就是这样怡情，趁它还只是三片两片地落着，便约了好友，端上自制的小点心，当然少不了葡萄酒。点心用青花瓷配着，葡萄酒身边有高脚杯，或围炉小酌，或倾心交谈，谈笑间也许不见灰飞烟灭的樯橹，但可以感受到来自身边的友情和关爱，欢乐一点一滴地融化，这便是雪花给人带来的心境。这样的雪天就应该配这样的摆设，这样的摆设和这样的情境更是绝配，就像林黛玉配贾宝玉，尤三姐配柳湘莲。古人是深有体会的，不然怎么会有“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诗句，这情境配上这诗句，会有多少小确幸在彼时安身，在此时落脚。这些不能言的喜悦只有用心体会，便会让人的脸上增添一圈圈幸福的红晕，不是酒醉，就是人醉。

还有一种情境，是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小。是当天色渐暗时，放下手头的所有，安心做一个煮妇，精心为亲人或者爱人准备一顿晚餐。那时，你高挽发髻，素手纤纤，在悠扬舒缓的音乐中一个一个地擀面皮，一个一个地包饺子。身边再也没有一种静气能跟内心的平静相比，再也没有一种静气能让自己那么真心地投入，仿佛这世界只剩下自己和窗外的雪花。自己是渺小的，雪花是辽阔的，它让你在这无边的静寂中体验着生命的厚重和美妙。酒过三巡，炉子上的蒸汽舔着玻璃窗，把窗上的薄冰洇开，只需用手轻轻一擦，便会看到外面的雪花是轻盈飘洒还是覆盖大地。当它还在飘落，不知不觉地，不慌不忙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我们面对面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此情配上此景，是会让人感念的温馨，是那种平安喜乐的温馨，也是那种会心一笑的温馨。因为这样的雪天，本就是闲适的时间，就是把心放空，是什么都不想也是什么都可以想的时间，这样，才不辜负雪花曼舞着的诗意。

原来，诗意不过是平淡的意思，只是当你不在平淡中，没法体味它的真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