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作者: 烟雨阡陌 2016年02月01日生活随笔

在很多人的潜意识里,“回家”二字,总可以在心湖上荡漾起一圈圈温暖的涟漪。回家,意味着一个久居他乡的人,可以伴随温馨的音乐,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魂牵梦萦的故乡,回到故乡亲人的身旁——这是一件令人多么日思夜想的事!

曾几何时,外出谋生的人多如繁星。踏着故乡的月光,一步一回头,最终背影就消失在故乡的视野里。一年回家一次,可以开怀畅饮思乡的烈酒,可以津津有味咀嚼家乡的黄豆和豌豆,吃着依稀带着清香泥土气息的白米饭,然后去村外的田埂上溜达,翻看发黄的岁月日记,寻找儿时的记忆:炎炎烈日下,那一幅幅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剪影,那一帧帧把汗水和希望耕种在泥土的回忆,还有一缕缕从古老的村庄里袅袅升腾的炊烟,以及一阵阵随着温湿的海风迎面吹来的淡淡的咸味……

回家,其实只是生命的一个驿站。一个人在外面跑得累,或者飞得疲倦了,就可以回巢栖息,让淌血的灵魂得到了“家”的安抚,然后再启程,步向更辽远的地方。“家”在祖辈父辈的眼里,绝对是一种虔诚的守望,更是一种忠贞的相思。

“家”自古以来就是生命归途的终点,也是灵魂的栖息地。古人交通不便,千山万水短时难以跨越,归途显得弥足珍贵。苏轼之友王巩因受到“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王定国受贬时,其歌妓柔奴毅然随行到岭南。苏子借柔奴之口,吟咏出“此心安处是吾乡”,此中蕴含了多少有“家”不可归的无奈和辛酸。

古人欲踏归途,千难万难,而今日水陆空交错纵横,千里万里瞬间抵达,今人反而有“家”不欲归,个中缘由,非一言半语可尽述之。回头看看流云处,家乡宛在清流之湄。几年一眨眼,世易时移,我也几乎是一年一回家了。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一种对故乡怯怯的依恋。不是我不想回家,也不是回家的路途有多遥远,而是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家去饮那一坛浸泡着苦痛、悲切、悔恨和自责的古老烈酒。那酒,就埋藏在家园的地底下,我现在还舍不得挖出、开封。

每当我听到“回家”二字,心里就像洒上那一坛酒,苦痛、悲切、悔恨和自责,不可名状。我记得两年前秋风萧瑟的那一个上午,二哥背着母亲从医院里走出来,母亲趴在二哥背上,轻轻问了一声:“现在去哪里?”二哥说:“我们回家。”回家”,已经在我记忆深处,凝固成难释的千年冰垒。每当我回想起那撕心裂肺的的情景,我不禁潸然泪下,双眸凄迷。人生在世,到底有多少这样的惨怛之事,过了很多年之后,还会时不时像一条钢丝绳一样,勒着你的脖颈,让你半晌透不过气呢?

我记得有一则故事,说的是一个外出打拼多年的人,与家失去了联系。多年辛酸打拼之后,他携带很多华美昂贵的物品,踏上回家过年之路。他在路上总想象着母亲见到自己时的情景,不由充满了感慨和幸福。当初远离家园时母亲目送自己渐行渐远的情景,如在昨日。母亲,是否还会定定坐在幽深小巷里,目光朝向村口,等待自己的归来呢?终于到了村庄,终于到了家门口,但他看到的是门掩闭上锁。邻里阿婆说,孩子啊,你母亲回家去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惊讶地问:这里就是家啊!阿婆说:你母亲回另外一个家去,不会回来了。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泪流满面。他丢开手里的大包小包,蹲下身子,嚎啕大哭。也许,这就是“母在,家在”的千古悲怆之情吧!

独在异乡为异客,岁月不待一瞬间。回家的路好遥远,回家的心好沉重,回家的日子又那么仓促!

当一个人回到家里,满眼是孤独和悲伤,不如当初不出门。当一个人回家过年,饮下的是一阵生生的疼,不如不回家过年。当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其实他应该明白,所有的人跟自己一样,“家”只是生命里的一个驿站,每一个人的每一天,都走在“回家”的路上,直至艳阳西沉,暮色四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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