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点

作者: 苏小辉 2016年02月02日情感日志

送走了最后一位友人,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是酽茶之故,我辜负了这不冷不热的山乡之夜,全无睡意。我是羡慕同伴的,喝了那么多的茶,身一粘床,四肢伸直,旋即鼾声如雷。我本全无睡意,听着同伴如雷的鼾声,躺在床上数着绵羊,越数头脑越清醒。

风掀着布帘,一张一合间,有柔和的光线透入屋来,时隐时现。是月光!

我喜欢有月亮的晚上,不管身在城市还是乡村、他乡还是异乡,是春夜月还是秋夜月,心总是容易被那月色吸引去,望月怀远,思维会随月华漂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去看那里的风花雪月、田园老屋、亲朋好友。

今夜有月,反正也睡不着,还是出去看月吧!

走一小段路,拐了个弯,沿一小段陡坡下去就是湖岸了。湖中有亭,是吹风看月的好地方。

天是墨蓝的,没有一丝云,极深邃。月已西斜,是下弦月,银钩样,玲珑可人,其华淡淡,清澈明净,盈盈润润,润透了苍穹,润透了大地,也润透了人的心。月光下,山如黛,峰峦叠加处,有淡淡的乳白线,一条一条,或纵或横,或平直或弯曲,恣肆抒写。

最喜身边这个小角落。风细细,风里有桂花香。风来了,湖水就皱了,皱出一湖粼粼的波光来。风止了,水就静了,水平如镜,水里就有月亮和星星清丽的影子。月光斜照,亭柱和我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不用举酒杯,我也数得清这亭子里的影子的。

很久以前,这个地方山矮地瘠,人迹罕至,后来村中人为种养之便,利用洼地、山沟筑坝成湖,竟然改变了这个地方的环境。于是,水草丰美、林木茂盛,禽鸟就来了;果瓜飘香、景色宜人,人就来了;人来了,利好也自然就来了。后来,村中人瞄准追求绿色食物的人们,办起了冠以“农家乐”、“绿色农庄”之类的食肆。再后来,有人把这片山统统承包起来,投入巨资打造了这一处度假胜地,带来了滚滚财源,连周边几个乡村也都受益。有人说,这地风水怎就这么好?

是 “风水”好么?我想,若有“风水”这么一回事,应该归功于当初村中人筑坝成湖之举,是这片广阔的湖激活了这山旮旯。山水山水,没有水,山还是山;没有山,水还是水,山和水相依相偎,相互装点,山就明起来,水也秀起来。这个湖装点了这片山,湖水让山润起来、绿起来;山也装点了湖,让湖更清更靓。山青水秀,自然的人们也就喜欢来此地看山看水,养眼怡神,放松身心了。世间事物,因相互“装点”而美丽的事例很多,我看最经典的,要算是枫桥、寒山寺和《枫桥夜泊》、张继。一千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时间,一个偶然的地点,因一个落魄诗人——张继一时的感触写下《枫桥夜泊》,成就了枫桥,成就了寒山寺,于是《枫桥夜泊》、张继和枫桥、寒山寺便互相装点,名字历经千年不褪色。

山中的夜晚出奇的静。虫鸣声声,或近或远,声色音调迥异,远的缥缈悠扬,似微波轻轻荡漾;近的细碎清亮,如珠落盘。我想:若是没有这虫子的呢喃,夜的静一定如一潭死水,有了这天籁之音的装饰,静就注入了灵动,给人以安谧的享受;宁静的夜晚,又能让虫子尽情歌唱,让人感受地上空中那些躁动的生命。这也是一种“装点”。

“装点”于物如此,于人又何曾不如是!

人生是个曲折漫长的旅途,有时山一程,有时水一程,一路行来,会遇到许多的风景、人物、笑语和哭泣,许多擦肩而过,再也不留痕迹;也有许多的风景、人物、笑语和哭泣一旦出现,便融入了生命,入心入髓,装点生命的精彩。我也一样,这一路走来,总能遇到这样一些人,他们出现装点了我的人生,给我以帮助,给我以激励,给我以快乐,给我以深情的爱,他们融入了我的生命里。

欹倚亭柱,吹风、望月,思维啊,就活跃了起来,头脑里开始想起东想起西来。

怀念着旧时光,怀念那些融入我的生命、装点我的人生的人和物,心特别的温暖,在温暖中释然成一种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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