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带不走的旧时光

作者: 杨木华 2016年02月27日情感日志

在新年的第一个吉日,我搬入新家。乔迁是一件喜庆的事,可收拾各种物品,准备搬家的过程,却是一个往事弥漫取舍艰难的过程,想不到小小的蜗居竟容纳了那多的器物,无奈放弃很多旧物。

一根光滑的杜鹃树枝。抚摸这光滑的杜鹃枝干,某一段旅程瞬间鲜活起来。它是拐杖,我登苍山兰峰时的拐杖。那年苍山西坡杜鹃花开得正盛,朋友约登兰峰,想着遍山怒放的杜鹃,于是欣然起行。从海拔二千六百米开始步行,野花随山势的升高热烈演绎烂漫的故事,五月的杜鹃已开到海拔三千米左右。看粗壮的杜鹃树上苔藓悠然垂落,看鲜艳的花朵点靓古老的枝条,一花一世界,一树一极乐,在花海中流连之后,我们继续向峰顶进发。可山峰突然陡峭起来,向导说这里叫“碰鼻子坡”——坡度大到向上攀登时膝盖会碰到鼻子。我自然是一步三喘,三步一停,败下阵来的念头渐次占据头脑,那杜鹃枝就在我即将放弃的那刻出现。顺着伸到眼前的枝条,看见向导古铜色的眼里满是怜悯与鼓励,他说:“当你的拐杖。”接过,一米多长,手握处有一点点弧度,握紧拄下,某种属于老杜鹃树的沉静缓缓传来。拄着那拐杖,我终于登海拔四千米的峰顶。回返时,又用它支撑稳稳下山。回到山脚,舍不得丢弃就带回家中。可把他竖在阳台角落后,却再也没有用过。如今整理物品,看到这尘封的拐杖,那一段登山往事缓缓浮上心来,可新居似乎不需要这“木棍”,放弃成为必然,故事就只能留给过往。

一堆形态色彩各异的卵石。这些卵石大多是从漾濞江边千挑万选捡回来的。那些年,漾濞江中野鱼不少,喜欢钓鱼的我,不时到江边爽上一天。可有时鱼儿戒备森严不开口,钓杆空垂,鱼食闲挂,百无聊赖的我自然是到乱石滩上寻觅心仪的石头,期待一个意外惊喜。听说有人在江边发现一块“绿玉石”——某种带花纹的绿色质地的石头,因纹理独特而卖了几百万。还听说有人捡到造型独特的石头,卖了几万块之类的传奇。那天我一番搜索,却只捡到几个雪白的小石头,准备回家摆到花盆中压住泥土且当一种风景。在某次转身的瞬间,一块半埋在沙中的石头勾住我的双眸,刨出洗净,一块十多斤重的彩花石呈现:椭圆的白色石头上,黑色的线条组成简洁的山水构图。无心插柳柳成荫,收好渔具,带石回家,摆到电视柜上,水墨韵味氤氲客厅。最初有客人来闲聊,我都讲捡拾的故事,指点石上的山水意境,可后来渐渐淡了,直到最终被孤立墙角。若不是搬家,这石头大约不会重回手中把玩,可新居早已被现代装饰品占领,似乎也没这质朴石头的容身之所,依然只有放弃。

几盆寻常的花。是的,这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花草,仅仅是因为我的喜欢,寻常的他们就在我的蜗居安了家。有去朋友家见到爱上而讨要来,有去花鸟市场闲逛喜欢而购买来,还有去山野闲走看到而采挖来。每盆花,都有一段情感纠葛的过往。那盆“青竹飙”,是多年前深冬去苍山西坡带回来的野藤。那天,徒步很久即将抵达那个叫马尾水的瀑布时,在路边的岩壁上,发现顺滑的青藤缠绕,大片的掌状叶青翠欲滴,只一眼就喜欢上这苍山高处的生灵。归途中割了三段老藤,回家用上好的山基土种下。第二年春天,其中两截藤条抽芽长叶,带着我的期冀缓慢攀爬,一年后长粗长壮,叶片越抽越大,在我客厅与阳台之间的装饰门框上,绿成一道妙曼的风景。可如今,我也无法带他走——这一直长在室内的藤,早已失去了韧性,若强行搬动只会折断伤害,就留给下一个居住者吧!可下一个居住的人,是否会喜欢,是否会疼惜,我替藤担忧。一盆花草,就是一个生命。那些花,似乎不是花,而是这个家庭的成员。我养的,似乎也不是花,而是一种宁静的生活。新居中我购置了层级花架,能带走十来盆花。那盆常春藤,因为养在室外,饱经风吹日晒,加上藤条只有两三米长,我提前搬入新居,它很适应新居的环境,已经开始抽条长叶。可还有五六盆花,只能留在原地,旧居在新人入住之前,我一直按时去浇水,可新人入住之后,除了祝福,我也就鞭长莫及了!

乔迁,不仅带不走旧时光,还放弃了某一段生活的过往。记得一则叫“时间煮雨”的微信,深深契合我的心:“蓦然回首/那些不忍放手的/念念不忘的/最终都定格成了风景/一些事情渐渐变得淡灭/你知道他存在过/但却忘记了怎样的存在过……”

是啊,房子里的故事房子都知道,只是,它不说。而后来的人,正生发着自己的故事,我残留在旧居中的那些痕迹终将渐渐淡灭,多年以后,不知那个旧居是否还会记得曾经住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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