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

作者: 邝群英 2016年02月28日感人文章

20多年前,我还在上中学,两位姐姐已经出嫁,哥哥嫂嫂去新疆打工,过年没有回来,家里就剩我和父母一块过年。

哥哥是家里的长子,又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也许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富养闺女、穷养儿”的思想,父亲对哥哥要求很严厉。从表面上看,好像父亲疼爱我们姐妹三个多些,关爱哥哥少些,因此父亲与哥哥看上去似乎有一层隔阂。那年除夕,哥哥嫂嫂没有在家里过年,从父亲的一言一行里,我突然发现,父亲对哥哥的爱,不比对我们的爱少一分。

我家有两处院落,东院与西院只有一墙之隔,平时父亲在东院,哥哥在西院,彼此能听到对方的说话声,大家相安无事地过着日子,生活平淡如水。

他们父子俩有一个共性,都爱热闹,都喜欢用最热烈、喜庆的方式欢迎春节的到来。每年到除夕夜,他们俩就不约而同地准备了许多鞭炮,开门炮是三个大炮仗,三声大炮预示着新春的开始;接着放长长的鞭炮,是父亲用三盘长鞭炮接成一根长长的“辫子”,能响好长一阵子。父亲听到哥哥院里的鞭炮声,听到他们院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就会开心地笑,并不多说什么。

那年除夕夜,西院哥哥家冷冷清清,东院父亲这边也悄无声息,全无节日的欢乐气氛。我们家的开门炮也没有放。母亲静悄悄地把年夜饭做好,又静悄悄地把饭菜端上桌。父亲、母亲和我依次坐在饭桌前,聆听着外边一阵阵的喧闹声,烟花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着,天空不时地蹿出耀眼的“花朵”。

外面的欢呼声、说笑声不断,我们屋子里却悄然无声,父母一脸阴郁。还是母亲打破了沉默,她拿起筷子,把筷子头在桌子上敲敲,说:“吃、吃,咱们吃咱们的。”母亲说话间,夹起一块鸡肉,放在父亲碗里,斜眼看看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父亲夹起鸡块就往嘴边送。我抬头看父亲,这时他的手抖得厉害,他的嘴唇、下巴都在一个劲地抖,老泪从他眼角流了出来,渐渐地,父亲就支撑不下去了,他放下筷子,双手捂住脸,呜呜地放声大哭,简直像个孩子,嘴里喊着:“文革,我的儿,我的儿,我想你呀!”

母亲再也忍不住了,说:“你这个老头子,你这没良心的,大年夜,你也不让我们过个安稳年,你招惹我干啥,我没哭呢,你倒先哭了!”说着,母亲就趴在父亲肩上哭起来。

我看着他俩哭成一团,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们哭了好一会儿,还是母亲先打破了僵局,一边哭一边擦泪:“咱们赶紧吃饭吧,一会儿孩子们都该来给咱们拜年了。”

吃过饭不久,我那几个叔伯家的堂兄妹们纷纷敲门进来了。父亲赶紧洗洗脸,笑脸相迎,他微笑着对孩子们说:“新年好!新年好!”

母亲忙着给孩子们分发压岁钱,递瓜子、糖果。

看着晚辈们,父母脸上露出了笑脸,和侄子、侄媳妇、侄孙们欢欢喜喜地说着客套话……一边的我发现,父亲那僵硬的笑容里,分明藏着哥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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