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老邻居

工作之余静下心来回想一些往事，有的觉得很好笑，有的觉得还挺可悲，有时又感觉心空落落地不知所以。

我结婚时经济条件不好，是绝对的旅行结婚，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像样地请客。后来有了儿子，经济条件也变好了。人大多一旦经济条件好了工作稳定生活安逸了，心里反而会充满艳羡抱怨不满足感甚至委屈。后来贤妻每每看到年轻人气派甚至豪华的婚礼，总是会大发一番感慨。这中间有一件事尽管过去二十多年了我的记忆依然特别深刻和清晰。

有一天晚上，住在楼上的同事兼邻居梁先生伉俪带女儿一家三口来我家玩儿，期间我和梁先生谈论单位里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两位夫人又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当年没有像样的婚礼，婆家连彩礼都没给等等；两个小家伙儿则又是大闹天宫玩得不亦乐乎。

女人一旦找到共同话题或遇上知音，即使是初次谋面也会亲密得像亲姐妹一样。那晚两位夫人又谈得投机，简直把轻松愉快的闲聊天变成了对各自丈夫的批判会诉苦会，几乎声泪俱下。至今偶尔想起来，我也总是会心地一笑。

记得是梁夫人发牢骚说，就是因为她太善良了，太好说话儿了，没和婆家要一分钱的彩礼没要婆家摆一桌酒席等等稀里糊涂地就嫁给了梁先生，所以至今梁先生还不知道珍视她爱惜她，总是想骂就骂说打就打，简直比生活在万恶的旧社会还可怜还委屈还恐怖，一句话就是太便宜梁先生了。

梁先生我俩既是大学校友又是同事我很了解他，是一个典型的妻管儿严。当然梁先生结婚时肯定金钱花费等比我还会少些的，因为他是个孤儿。

那晚不知为什么梁先生突然一声大吼：便宜没好货！梁夫人顿时一言不发呆若木鸡，两个小家伙儿也吓得不敢戏耍了。

这个“便宜没好货”可怎么解释呢？为了缓和气氛打破尴尬局面，我赶紧嬉笑圆场，说我们两口子也是经常如此这般等等。我还特意地警告两位夫人，以后再开我和梁先生的批斗会，记着只说我和梁先生的坏话别再说自己怎么怎么便宜就行了。否则，我也大喊便宜没好货，霎时两位夫人又喜笑颜开了。

那一晚真是不幸，刚解除梁先生伉俪的尴尬，我和贤妻又陷入麻烦之中。

当时贤妻为缓和尴尬氛围，转移话题说我和她旅行结婚去北京时，我是既舍不得花钱住高级宾馆，又舍不得领她去名胜古迹游玩百货大楼购物等等，简直就是个葛朗台再世。儿子听到妈妈说和我旅行结婚去了北京，突然大声质问妈妈：你和爸爸旅行结婚去北京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去？我和谁在一起了？一时整个房间再次陷入沉默之中，梁先生伉俪也不知道该如何转圜破除尴尬，两对夫妻四位家长竟被一个顽劣少年问得大眼儿瞪小眼儿。最气人的是不仅儿子戳在那里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水落石出不可，那小姑娘还在旁边跟着帮腔起哄。

贤妻一时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梁先生伉俪这时却是一脸的坏笑，两个小家伙还在那里不依不饶。

没办法，关键时刻丈夫总是妻子的主心骨，困难面前更要挺身而出。我拉过儿子，郑重其事地大声对他说：去的时候是我带着你，回来的时候你和妈妈在一起。听了这话，儿子很满足很高兴地又和姐姐玩儿去了，梁先生伉俪则发出会心地一笑。

N年之后，又和梁先生伉俪小聚。此时，彼此的孩子已各自结婚成家另过日子去了；我和梁先生也早已不在一个单位工作，尽管还在一个城市里生活住得却相距很远。聚会地点是在离我家很近的一家小酒馆里，因为远，梁先生伉俪是开着私家车来的。

记得那天很冷，梁先生一进屋子就把眼镜和一串钥匙扔在了桌子上。人老了，年轻时很严重的近视眼几乎变成了老花眼，戴个近视镜度数一减再减却还是戴着近处看不清，不戴远处看不清。我手里拿着梁先生的一串钥匙把玩儿，突然感觉那大概是梁先生的多半儿家当，一把是汽车钥匙，另外三把分别是三处房子的钥匙。因为除了这四把钥匙外，梁先生肯定还有几张银行卡，只是我不知道卡里存款数额的大小。

哦，对了，梁先生伉俪只有一个女儿。因此，我认为他们夫妻没有搞好人口简单再生产，处于亏损状态。我是有一儿一女的。

细究起来，人这一生都忙些什么呢？几把钥匙几张银行卡一个骨灰盒？感觉这样总结人生悲观片面了点儿，您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