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作者: 覃寿娟 2016年03月21日心情文章

6号床又站在窗前看桃枝了。病房外种着各种草木,有株桃树离得最近,枝条都伸到了窗前。二月,仍是春寒料峭,却有花苞在枝上萌生,传递着春天的气息。

我是妇科小恙,需要手术治疗,住进了医院,与6号床同一个病房。住进医院里的人,虽然是同病相怜,但如果别人不说,自己是不敢轻易问的。况且,这是省里的大医院,大部分的病人,患的都是地方小医院不能医治的病症。6号床得的是子宫癌,中期。早上医生的巡诊,一听了然。心下不由有些悲凉:生命在这里,像一个飘浮的风筝,也不知道能不能安全回收。有希望,但又让人绝望。

住院后的第三天,入夜,熄了灯,有压抑的哽咽从6床隔着薄薄的床帘传来。听着,让人喘不过气。是啊,35岁的她,正是花开繁盛的年龄,就这样遇上了人生的寒流,不知道能不能扛得过,怎不叫人心悲?听见她的陪护,也就是她的老公,在轻声安慰:其他人都睡了,不要把人家吵醒了。不哭啊,咱们好好治,医生也说了,不是有希望吗?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你。想想咱们的孩子,多可爱,是不是?他在等咱们回家呢。

6床有个4岁多的儿子,奶奶在家带着,一天要打几次电话找妈妈。每次通话,6床都装着语气很轻松的样子,把儿子逗得咯咯笑。末了,她都会说上一句:你要乖乖的啊,妈妈会很快回去的。然后对着手机给儿子一个响亮的吻。放下手机,一抹,一脸的泪。每次,都让人看着难受。

我的手术排上了日程,巧的是,和6床同一天下午。

手术前一天,已经需要禁食。手术排在黄昏,虽然打着点滴补充体能,但我还是感觉饿得难受。住了4天院,和6床也算有些简单的交流,问她饿不饿,她轻轻地摇头,脸上有说不出的伤感。我沉默。是啊,从今天起,她不仅要切除作为一个女人的标志性器官,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化疗过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得过。她的几个亲属,一整天都在床边陪伴,偶尔说些宽慰的话,也不多言。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

我和她被推进同一个麻醉室。麻醉室还有几个等待动手术的病人。医生除了看手腕上带的标志外,还一个个地问病人的姓名、年龄,以及准备做什么手术。轮到了6号床,她说,切除子宫和卵巢。话很轻,却让人忍不住想流泪,我转过头看并排躺着的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医生开始给她打麻药,把她推进手术室。

我的手术做得很快,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病房。因为困,沉沉地睡去了。再见到6号床,已经是第二天。她闭着眼睛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显得异常虚弱。

我看了看窗外,惊喜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桃花已悄然绽放。我想,等6号床醒来,她也应该看到了吧。

开始办理出院手续。我收拾好东西后,向6床的老公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第一次觉得生命原是这样美好。无论生活好坏,只有健康地活着,才有希望啊。

但愿6号床,可以好起来,活着,一年一年地把桃花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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