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在幽谷睡

作者: 荇水萍踪 2015年03月21日情感美文

空。幽。

当我来到幽幽谷的时候,这里只有空和幽。空幽的小山谷中生长——幽兰和雾岚。

雾下面是雾,兰身后还是兰。谷,只是一座并不深远的山凹,空旷、寂静。曾经以为幽幽谷适合素描,可临到面前,已是无法可描。它像一处寂寂的桃源——幽清之极。

幽清之地,兰最先到来。

山谷几乎在一夜间住满幽兰。这里的兰既无香沁,也无骨软。清一色的:素衣、骨清、无味。幽幽谷的兰,当开则开,素简的光阴下,背阴的总是恬淡地意外早开,面阳的反而在后,弄得人心里有些怅惆的不情愿。

因为山谷的寂静,很容易就能听到花瓣迟迟疑疑次第拆开的声音。古书上关于“花拆”的记载,想必就是这样子的。

兰,因为清雅,开起来已不似花,倒像书香水墨中修行的女子,在这样简静,朴素的光阴里,与青山为伴,邀绿水欢歌。而谢的时候,依然素素婉婉,谴绻到了极至。仙子一样、魂魄一样,云水禅心般全化在了雾岚里。

这些兰,花后冰青的叶子,带着与生俱来的印记,携一颗简约的心,在那抹冷色的素雅中,蘸着雾岚,与时光对望。依着青草鸟鸣,用淡然濡墨,不为修行,只是把三千冷暖,读作寻常。

与兰同居的雾岚,也只能遮掩兰的清姿,对兰恬淡的香沁却无能为力,顶多是肆意涂抹一番兰的身影。兰,清雅的粉颈,依然能从雾岚后面探出来。远远望过去,若雪的兰花在半空中影影绰绰、飘飘忽忽地雅着,幽着。直让人犯疑:那究竟是一帧一帧的水墨呢,还是一袭一袭的青衣,或是一个一个的莲台正在坐禅?兰居然用它惊心的雅浮起了幽幽谷,浮起了整个的山峦。

幽幽谷的静,静得令人觉得寒凉,静得令人含泪微笑。难怪诗人会说:“兰馨的日子,我只想到兰中去死”。

石壁上,一方突兀的绿苔点醒了我。她是那斜襟盘纽的葱绿女子吗?她曾被藏匿在诗经里层,曾在侧厢偷偷画眉。那时,人,总嫌太窄;衣,总嫌太宽;那种布袍——没有腰身。风来会有些凉,偶染小小风寒。“月色一样冷的女子/芝兰一样幽的女子”那个女子是谁?她该叫易安,抑或淑真?还是不染尘烟的兰馨仙子?

幽幽谷空无一人。唯余我魂魄不去,植兰盈谷。单等那女子依香而来,我便眼睛一热,但凭兰香相认。

兰仍在雾岚上睡,我曾在谷中眠;雾岚和幽兰是这个梦的正面,山谷和我是这个梦的反面。

我就这样独坐幽幽谷的谷顶,在某个午后,兰的身边。我来自落满灰尘的阡陌,写了空无一人的幽幽谷,也许有人会读到它,也许今后有更多沾着灰尘的人会来看它。我不禁忽然担心起来,我们会不会弄脏这山谷,会不会吵了山谷的清静?

其实,幽幽谷“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形、无色、无香、无味,正所谓:好花无色,真水无香。它是我心空中窄窄的、不被人注意的幽兰亭;也许,它原本就是我浅行静思的一处留白。

这样的留白,是让人住上三生三世,还想的地方。

我的幽幽谷, 我的兰馨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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