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化和个人化

作者: 李伟明2019年10月04日人生随笔

多次和一些曾经爱好诗歌的朋友谈起现在的诗歌,大家都有深切的感受:诗歌写作几乎走进了死胡同。“看不懂”是某些现代诗的最大特点。不善藏拙者如我辈,面对那些经过某种手段排列组合的分行汉字,一面惭愧地承认自己的“低能”,一面又难免厚着脸皮质疑:“诗人”所记录的,莫非是他自己那断断续续的梦话(梦话如果是连贯的,想来也应能看懂一些意思)?我们读了四年中文专业的人尚且看不懂,全国13亿人当中至少有12亿也不懂吧?

导致新诗“看不懂”,我想是写作者太“个人化”了。或许他们本来是要追求“个性化”的,可惜误入歧途走上了“个人化”的道路。

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思想大解放,许多作家把“个性化”写作当作自己的追求,“遵命文学”不再是主流。作家莫言说:“一个写作者必须坚持人格的独立性,与潮流和风尚保持足够的距离;一个写作者应该关注的并且将其作为写作素材的,应该是那种与众不同的、表现出丰富的个性特征的生活。一个写作者所使用的语言,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够使他和别人区别开来的语言。一个写作者观察事物的视角,应该是不同于他人的独特视角。”个性化写作,使文坛百花齐放,异彩纷呈。

个性化是推进文学创新的重要因素。以诗歌为例,中国文学史上的第一个作家屈原,开创了诗歌从集体歌唱到个人独立创作的新时代,他在艺术形式上,打破四言诗的格调,创造了句法参差灵活的“楚辞”体,是诗歌形体的一次解放。和《诗经》的大多数作品一样,屈原的作品是现实主义的,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在一代代人之间产生广泛的共鸣。后世的众多优秀作家,也是通过“个性化”不断创新,文学艺术的生命力因此绵延不绝。

个性化的作品有棱有角,容易形成“品牌效应”,为人们所识别。那些拥有众多读者的作家,哪个不是个性鲜明呢?金庸的作品,离奇的故事中暗藏玄机,稍一品味,你就可品出人生哲理、政治寓言,只有肤浅的人才会认为只有打打杀杀,是为娱乐而娱乐。王跃文笔下的官场,几乎没有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而恰恰是这一点,使其显得超级逼真。也许,在当前“正统”的文坛,上述二位都坐不上“主席台”,但我相信,他们的作品虽然未必获过奖特别是那种有助于评职称的大奖,可因为这种鲜明的个性,一定能比一般的“获奖作品”更经得起岁月的考验。

“个人化”又是怎么回事呢?

说“个人化”是“个性化”的误区,是因为写作者把文学创作私人化,完全以自我为中心而疏远社会生活。比如“梦呓”式诗歌的泛滥,使现代诗歌因为患了“自闭症”而日渐式微。又比如某些散文作者,成天唠叨着自己的吃喝拉撒,自己写起来津津有味,别人读起来味同嚼蜡。这些,表面上看似乎拓宽了写作题材,其实却使创作的空间越来越狭小。

“个人化”并不是最近一二十年才有的事,历史上也不乏这种情况。南北朝梁、陈时期盛行的“宫体诗”就算一种,北宋初期的“西昆派”也有它的影子。这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当然没办法“走”远。南北朝最后一个优秀诗人庾信,前期也是“宫体诗”的“发烧友”。后来,他的生活经历发生变故,对社会有了深刻认识,诗风也随之脱胎换骨,终于留下了一批佳作。杜甫评价他“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说得很客观。

文学是社会科学,关注社会、关注现实是它的重大使命。个人化的东西,先天缺失思想性,若非艺术形式特别美,是很难让读者接受的,更不用说流传了。个性化的作品,给大家看;个人化的文字,最好留着“自赏”。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