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下午，天气骤变，下起雨后，温度急极下降。就在这个时候，街口来了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他的肩上扛着一条扁担，扁担的两头挂满大包小包，头上戴着一顶蓝布帽，身上只穿一套单薄的秋衣，脸上留有几处污垢。

他一路走着，四处张望，担子上的包包被风吹得左右摇摆，雨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双脚被冻得发抖。他径直地走到一间商铺门前的招牌底下，刚把担子放下，里面就走出一个男人，吆喝着他快将东西挑走，别影响他们营业。他有点不太愿意，站在那里慢吞吞地抹着扁担上的雨水，男人见他不走，便顺手捡起墙角的一把扫帚，他见那男人手里拿着扫帚，便把扁担放回到肩上，挑起包包走出了好远，还一直用眼睛回头看着那个男人。

雨越下越大，他走了好几间商铺的门前想停下避避雨，而里面的人都走出来赶他走，说他挑着的东西臭气熏天。他无奈地随雨而行，直到一条横巷的街口，一眼看到一幢房子的阳台底下可以避雨，便暗自高兴，把担子挑了过去。

把担子放下后，他便将几个包搬到靠墙的地方，一包包地堆叠了起来，然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又伸手把头上的帽摘了下来，往大腿用力拍了几下，帽上的雨水随着“啪啪”的响声飞了出来，拍完后，他又拿着帽子左看右看，之后，把帽子轻轻地放在包包的上面。

他安然地坐到地上，从右边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烟斗，放到嘴里，又从左边的衣袋摸出一盒火柴，由于受潮，他划了几根火柴才把烟斗点着。

大概到了放学的时候，这幢房子的女主人开着电车，载着小儿子回来了，车一停靠，坐在后座的儿子便从妈妈穿着的双人雨衣里钻了出来。孩子脚刚落地，便一眼看到阳台底下的他，连忙把身子缩到妈妈的身边，女人也看到了他，她一手护着儿子，“不用害怕，是个捡破烂的路过这里。”

女人把车停稳后，迅速打开大门，儿子一阵风就冲了进去。

一会儿，女人又出来了，走到他身旁，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突然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还伸出手掌去感觉雨水的大小，只听到她叹了一声，便又走回屋里去了。

儿子见妈妈这么快就进来了，便问：“不赶他走了？”

“这样的天气，怎么忍心赶他走，捡破烂的人都不容易，经常露宿街头，也不知他家在哪里？挺可怜的。”

女人说完便走进厨房忙开了，很快她就把晚饭做好。她和儿子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饭，上面放上肉和青菜，还有一条香喷喷的干煎大虾，她把饭碗捧到他的面前对他说：“吃了吧，暖暖肚子。”

这时候的他，显得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不敢伸手去接这一大碗饭，但他嘴里也不说什么，只是紧盯着这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女人也不说什么话，随手把饭碗放到他面前的地上，转身回屋里去了。他见她走后，迅速地伸手去抓起饭碗，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很快，一大碗的饭菜被吃得一干二净。肚子饱了，身子也暖了，他站了起来，伸展了两下腰腿，便靠在堆着的包包上躺了下来。

夜慢慢深了，雨还没停，寒风阵阵，冻得他一时合不上眼，双脚挪来又挪去。这时，街上的行人也稀少了，商铺也开始打烊了，路上的灯光渐渐昏暗了。

“吱呀”一声，屋里的大门又打开了，女人手里拎着一条卷起的棉被和两套旧衣服来到他的面前。

“盖上棉被才好睡些。”

女人一边说一边解开捆着棉被的绳子。她把棉被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又把这两套衣服放在他的身旁，这时的他，还是呆呆躺着，一动也不动，他因为年纪大了，有点迟钝，不会用语言来表达对她的感激，他只是用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充满善意的女人。

女人回到屋后，让门前的灯为他亮着。

这一夜，他睡得好舒心，睡得好沉，直到街上传来了阵阵的惊恐尖叫声，他才从梦中惊醒。他抬头看到街口有人在奔走，他还闻到了煤气泄漏的气味，哦，原来街上的一辆人力三轮车载着的煤气瓶，其中有一个着火燃烧了，火苗窜得好高好猛，那个踩车的送气女人被吓晕了，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如果火势不及时控制和扑灭，也许会引起其它的煤气瓶受热爆炸，一场事故瞬间就会发生。就在这危急的时刻，躺着的他一跃跳了起来，抱起盖在身上的棉被，猛冲了过去，他把棉被往着火的煤气瓶一扔，棉被盖着燃烧的煤气瓶，火苗被压了下去，然后他又用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棉被，减少燃烧的氧气。煤气瓶的火很快被熄灭了，他又立刻伸手去旋紧还发烫的煤气瓶阀门。一场意外的事故很快被他排除了，路人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而他，又拎起这条被火烧穿了几个洞，还散发着焦味的棉被，回到阳台底下继续安静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