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小黄狗

那时的乡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养有狗，我家也不例外，养有一只可爱的小黄狗。

我记得，我们家的小黄狗，是我从姑妈家里抱来的，刚抱来的时候，小黄狗还很小，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肉团。白天它愣头愣脑的，不停地叫着，摸索着四处乱撞，一到晚上它更是“喂、喂、喂”地叫个不停，直叫得人心里发慌，让人心焦、心痛。那时我真可怜它，总是想尽办法安抚它，呵护它，精心喂养它，悉心照料它。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心里便时常挂念它，惦记它。在全家人的精心照料和护理下，我们家的小黄狗渐渐长大了，晚上也不吵闹了，白天更是跟着我们一上一下，寸步不离，有时甚至咬住你的裤脚拽着不放，甩都甩不脱。特别是每当我们吃饭时，它总是蹲在地下，一动不动地瞪着眼睛望着你，一付可怜巴巴，惹人怜爱的样子。平常我们吃什么东西，它也是紧紧地盯住你，有时我们故意逗它，不理它，就是不给它吃，急得它团团转，会拽着你的裤脚嗷嗷直叫，常常逗得我们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们家的小黄狗，不但长大了，也开始调皮捣蛋，变得淘气了。它不但会常常扯你的裤脚，有时还会刁走你的鞋子，你去追它，它还越刁越远，一副洋洋得意，乐不可支的样子，常常弄得你啼笑皆非，哭笑不得。当我们玩“跳房子”或“发陀螺”的游戏时，他还时常会刁走我们“跳房子”用的“珠串子”，或追逐并扒倒正在旋转的陀螺，害得我们又气又恼，大伙呵斥它，驱赶它，它还一脸无辜，怏怏不乐，极不情愿地悻悻离去。

最令祖母恼怒的是，有一次，它竟然敢去追逐、扑捉祖母精心饲养的小鸡，气得祖母找来竹枝条抽打它，痛得它“汪汪”直叫。自那以后，它似乎懂事了，再也不见它追小鸡，不再一味地调皮捣蛋，不再惹事生非，瞎胡闹了。慢慢地它开始学乖了，也慢慢地变得聪明和机灵了。我们家的小黄狗变得越来越善解人意，惹人喜爱了。有时它还会察颜观色，投其所好，见我要上学，它会刁来我的书包；见我要去砍柴，它会刁来我捆柴的绳索。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成熟，它也变得越来越忠诚、勇敢了，如我和小伙伴发生争执或吵架，它会呲向对方吼叫，并适时地扑向对方，它总是第一时间挺身而出，时时护卫我。我上山砍柴或到小溪里捉鱼，它都会跟着我，甚至还会下到小溪去帮我赶鱼、扑鱼。随我一起上山砍柴更是我乐意的，有时我一个人上山砍柴，正好有它与我同行，为我壮胆。有趣的是，有一次，我砍柴时不小心碰到了一个黄蜂窝，顿时，一窝蜂，倾巢而出，我躲避不及，被黄蜂蛰了两下，小黄狗当时不知所然，被蛰得汪汪直叫，那天我脸上肿了个大包，痛苦不堪，但见到小黄狗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是又痛苦又好笑，我和小黄狗竟成了同病相怜。

自那次遭遇以后，我和小黄狗更加贴近，更加亲密了，几乎是如影相随，形影不离，除了上学，我不准它跟我到学校去外，我们真是寸步不离。特别是每天夜晚它跟着我和小伙伴们玩游戏，与我在田野、山岗四处奔跑、搜寻、打斗，它骁勇善战，为我立下汗马功劳。它的勇敢、机灵给我增添了很多勇气，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使我在游戏中常能克敌致胜，所向披靡，常处于不败的地位，给我挣足了面子，为我争得了很多荣耀，我对它更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它对我也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我们也就更加信赖，更加默契了，我高兴，它就会快活，不断地对我摇头摆尾，并在我身边不断地蹦跳；我不高兴，它就会搭拉着耳朵，在一旁很安静，并不时来舔舔我，在我身上蹭一蹭，好似在安抚我，抚慰我。每当它如此这般的体贴与温顺，都会让我很感动，很安慰，让我对它很感激。

更令我感动和意想不到的是，一年以后，我到县城上初中，因学校离家较远（十多里路）我要在学校寄宿，每星期一早上到学校去，星期六下午才回家，每次我去学校的时候，小黄狗总要一路跟随，常常要轰赶十几次，才能把它轰赶回家，更令人惊喜的是，每周星期六下午我放学回家，总能在我回家半路上的山坡上，碰到我的小黄狗迎面向我扑来，并喘着粗气在我身上不断地舔，不断地爬，直把我舔得，扑得都喘不过气来，一年多来，次次如此，从不间断。在激动之余，我深感诧异，为什么会这么准时？它是天天在此等候，还是每星期六下午才来？如果是每天都来，我感激它的忠诚与执着；如果是每星期六下午才来，它难道会算日子？我更是惊异它的聪明与智慧。它的这种举动，直到现在我都百思不解。

还有一次，令我印象深刻和感动的事是，忽然有一天，我见到它的脚一拐一拐的，开始我没在意，以为它是与别的狗斗殴受的伤，或是在山上跌落摔伤的，以前这种情况也发生过，过了几天就会好的。可这一次，几天来它总是流着唾液，不进食，慢慢地它还喘着粗气，变得萎靡不振，还总是躲在一旁，蜷缩在角落里独自舔舐它的后腿，我们喂它什么它都不吃，见此情景，我抱起它，仔细察看，只见它的右后脚有一个小伤口，已经开始化脓，整个右后腿也肿起来了，我猜想，可能是在山上被蛇咬了，那时我们乡里也没兽医，也找不到什么药物，只能是千方百计弄来一些它平日爱吃的老鼠肉、猪油炒饭给它吃，可它还是怎么也不吃，甚至闻都不闻。看着它一天天瘦下去，无精打采，昏昏迷迷的样子，我们痛心不已，又无能为力，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它一天天消瘦，昏迷，却毫无办法，心想这次它是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了，我们也回天无术，只能听天由命了。果然几天后，它突然不见了，任凭我们怎么呼唤，四处寻找都不见它的踪影，我想这次它肯定是完了，必定是死在外面了，我们全家悲伤心痛了好几天，我更是悲痛得几天都吃不下饭。

正当大家对它已完全绝望，没抱任何希望的时候，一天早上，我打开门，准备上山砍柴，忽然，小黄狗蹦跳着扑到我身上，那一刻，我惊喜得眼泪直流，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的小黄狗，居然还活着，居然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抱着它又亲又搂，它在我身上又舔又抓，我们抱成了一团，好象是扭打在一起，久久不肯松开，我抓起它的右后腿仔细瞧了瞧，见伤口已完全愈合，但它明显消瘦了，扑到我身上的力气也没有以前那么大了，我又捉住它的两只前腿，仔细打量它，见它满眼里都是见到我的喜悦和对我深深的依恋。我责怪它为什么离家出走，突然失踪，害得我们悲伤痛苦，它又舔了舔我，算是回答。我大声呼唤祖母，祖母出来见到小黄狗，喜出望外，竟还对着它骂了两句，全家人都奔了出来，看到小黄狗回来了，都是欣喜万分，左邻右舍看到小黄狗，一个个都是啧啧称奇，赞叹不已。我们家的小黄狗，见自己回来受到如此的欢迎和称赞，也是兴奋无比，它不停地向大家摇头摆尾，在屋场坪里不断地欢跳，我赶紧从屋里装来一大碗米饭拌上菜汁给它吃，它急不可待地大吃起来，我见它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这些天来，它在外面必定是饿坏了，我给它再添了些饭，并舀来水给它喝。我一直看着它吃，再仔细地打量它，它的伤虽然已痊愈，看样子已完全好了，但已不似以前那样的生龙活虎，没有以前那样的生猛，有劲头，已变得更沉稳、老练。毕竟是经过生死大劫啊，在那段时间，不知道它经历了什么，忍受了什么？是受的怎样的磨难，怎样的煎熬？不知道它是怎样地挣扎才挺过来的。确实是大难不死，死里逃生啊。它给它自己，也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至今我还没弄明白的奇迹。

当初，它为什么要独自离家出走？出走十多天后为什么还能够安然无恙地回来？在外期间它是怎样的经历？它的伤是怎么好的？在外期间为什么不能够每天回来？这许多的疑问至今还是一个个的迷。现在我只能猜想，当初它离家出走，可能是知道自己伤得重，见我们没办法医治它，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它，自行出走，独自疗伤。而我也曾听说狗有自寻草药疗伤的本能，或许我们的小黄狗当初就是外出自寻草药疗伤去了。外出期间没能每天回来，或许是疗伤的草药很难找，在很远的地方，要费很长的时间。或许是因它伤得重，没力气每天回家，只能窝在一个地方慢慢疗养。也或许是它不愿我们每天看到它病秧秧的样子，怕我们伤心难过，为它担忧，想痊愈了才回来，让我们安心，让我们高兴，让我们欣喜。不管是那种可能，以它当时伤得那么厉害，病得那么重，可以说是奄奄一息，九死一生，能够死而复活，起死回生，要靠怎样的毅力和意志才能做到啊。是一种什么力量在支撑它，牵引它？纯粹是求生的本能？或是对主人，对家人有深深的眷恋和不舍？或是它还有未尽的使命要完成？才使它历尽艰险、磨难顽强地挺了过来；受尽煎熬、痛苦挣扎着活了过来。它那来这么大的能量、毅力和勇气？它怎么会有这么高的觉悟和境界？它是条狗，还是个精灵？怎么会如此神奇？难道世间真有超自然，超常规，甚至超越生命的力量吗？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的存在，有神灵的作用？

我们的小黄狗就是一个奇迹，就是一个神奇！

周可迦 2019.3.1 衡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