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

作者: 周东江2019年10月31日美文阅读

大黄究竟活了几年,已经记不清了,印象中我六七岁上学前,它刚出生一个月。后来它每天陪着我走在上学路上,怎样往回撵也不走,直到把我送到学校所在的胡同口。

大黄虽是柴狗,但长相和块头有点像今天的金毛犬。我那时刚刚上学,本来个子就不高,它猛地一扑,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有时能把我扑倒。它就摁住我,大舌头在我脸上舔来舔去,我就拼命地躲。

放学之后一起去打草,是大黄最开心的时候,小伙伴们的几条狗呼啸着追逐着,翻滚着打逗着,有时还能追追野兔。我现在还能回忆起一个场景:滚滚麦浪被快速犁出几条浪谷,最前面的肯定是野兔,后面的就是那几条狗,但都被麦浪淹没,谁也看不见谁。这时大黄——只有大黄腾空跃起,在麦浪上方迅速确定目标,然后又径直冲了过去。怎奈野兔太狡猾,不停地改变方向,最终杳无踪影。

现在想想,大黄应该是我儿时最重要的伙伴了。

几年后,村里民兵开始打狗。打狗的原因似乎是说狗与人争粮,现在我分析,说不出口的原因是:村里狗一多,夜里稍有点“动静”,就家家狗吠,实在不方便行动——每次打狗风过后,村里就各种案件频发。

那一阵儿家家户户把狗圈在家里,狗也都懂事,不敢轻易发声。有一天放学回来,不见大黄出来迎接,我心中不由一沉。母亲告诉我,白天打狗队来了,逼迫父亲杀狗。打狗队的政策是:如果你自己把狗打死,狗肉狗皮都归自己;如果你舍不得打,这条狗就被打狗队没收。

那时当地人杀自家狗的方式就是用水把狗撑死,至于用棒子或刀屠狗,场面很血腥,主人往往不忍心。

打狗队监督着父亲把大黄灌死,就走了。父亲把大黄放下来,拖到东边柴火棚子。我赶过去看,一摸大黄,身体没凉,甚至眼皮还动了动,尾巴梢也动了动。我把大黄抱在怀里,默默地流泪,大黄的眼角也慢慢涌出了泪水。

大黄挺过来了!但也不能在家里待着了。转天天还没亮,父亲就把它装进麻袋,捆在自行车后衣架上,送到十五里外的舅舅家,暂避风头。

我们都以为大黄能够躲过这一劫,都松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后的凌晨,我们被院门外呜呜的哀叫声和爪子挠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居然是一身泥水、瘦得脱了相的大黄,脖子上还拴着半截绳子!

第二天,打狗队就闻讯赶来,交给父亲一条绳索……大黄拼命挣扎,拼命回头看我,直到被拖到院门外看不到我了,才绝望地訇然倒地。

后来听表哥说,大黄到了他家后,被拴在院里的树上,整天不吃不喝,昼夜不停地哀嚎。直到有天夜里,没有听到它的叫声,树上只留下一根被咬断的绳索。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