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月亮菜

作者: 张昕2019年11月02日美文欣赏

秋雨缠绵的时候,就是扁豆成熟的季节。

在我的故乡,人们都将扁豆唤作月亮菜。小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叫月亮菜。妈妈将一个扁豆放到我的手上,扁平的、弯弯的,可不就像月亮吗?月亮菜是我童年最熟悉的一种菜了。故乡的竹林旁是我家的菜园,一棵高大的杨树立在菜园的篱笆边。妈妈就在篱笆边上种上月亮菜。慢慢地,月亮菜的藤蔓缠绕着篱笆,朝着杨树的树枝攀延而上。紫色的小花在宽大的绿叶上若隐若现,等到秋风轻抚,花儿零落,那些幼嫩的月亮菜就借着高高的树干朝人们微笑了。

当秋风裹挟着细雨,把秋天的凉意带到村庄时,月亮菜也长大了许多。我早就迫不及待地挎上小篮子,踩着被雨水滋润的大地去菜园采摘月亮菜。地面潮湿,枯黄的叶片铺满了小路,仿佛走在软软的地毯上。月亮菜饱满的豆荚,在秋雨中微微摆动。低矮的可以直接伸手摘下,高处的需要借助于竹竿。竹竿上绑上一把镰刀,轻轻一挥,那些高处的月亮菜就如雨般纷纷落下。接下来就要考验眼力了,草丛里、菜畦边,甚至小路上,月亮菜调皮地藏在各处。等费劲心思找到,小篮子里已经装得满满的了。沾满了泥土和雨水,玉片般可爱的豆荚,散发出清幽的香气。

乡村的炊烟袅袅升起,在秋雨中氤氲成一片。中午家家的饭桌上一定少不了月亮菜。妈妈喜欢切成丝,配上菜园里摘的青椒,月亮菜淡淡的豆腥味跟青椒的辣味融合在一起,满嘴留香,十分下饭。月亮菜也可以用来红烧,淋上酱油,又软又嫩,余味无穷。如果是养老了的月亮菜,豆荚就会变得又硬又涩,这个时候,剥出里面的小豆,放在饭上蒸或是与肉一起烧,简直是人间美味。乡村的生活清贫安宁,白米饭和月亮菜养育了一代代人。

“谷雨方携子,梅天已发秧。枝枝盘作盖,叶叶暗遮旁。伏日炎风减,秋晨露气凉。连朝憧仆善,采摘报盈筐。”月亮菜的一生简单又充满活力,诠释着生命最原始的潇洒和自由。“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看惯了桃红柳绿,品不尽君子梅兰,谁能在秋风乍起,秋雨绵绵的时节,注意到这竹篱茅舍旁,自有一番惬意与风流呢。月亮菜将最朴实的诗意带到土地和乡村。而更多的时候,扎根在村庄竹篱旁的月亮菜,又何尝不是故乡情深处的一点温馨。

细雨纤纤的秋天,菜市场潮湿的竹篮里装满了月亮菜,鲜艳欲滴让我忍不住驻足。我问月亮菜多少钱一斤,卖菜的阿姨一愣,竟问我是不是江北人。我这才想起来,扁豆,这个最简单、最俗气的字眼才是它的名字。而月亮菜,那些诗意属于我的故乡或者心中充满了诗意的人吧。离开故乡,离开大沙河旁那个竹林环绕的村庄已经很久了。听说村庄已经没有几户人家了。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当父母离开故乡的土地,带着我们奔赴城镇,一心要做街上人;当我背着行囊来到江南,只为寻找一个可以安身的小城。故乡的田野、竹林、池塘、房屋正在岁月里慢慢老去,炊烟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就彻底消散。那些记忆中的美好正长满了野草,而那棵月亮菜俨然成了我心中故乡的符号。在异乡,会把扁豆叫成月亮菜的人,都让我忍不住回眸,仿佛那才是最熟悉的乡音。

买回的月亮菜,又用青椒炒丝,那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慢慢扩散开的时候,故乡在我的眼前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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