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事

作者: 王祥夫2019年11月04日心情随笔

我对酒的态度是能不喝就不喝。我并不喜欢酒,见了酒不那么欢天喜地,直至发展到现在视酒如仇。话虽这样说,一旦朋友远道而来,我便又会跟着“川流不息”地喝,直到喝得大醉。鄙人像是向来不会微醺,而且喝得极快,有时候大家还没有离席,我已经结束,并不是像有些人那样瘫在酒桌上,而是坐在那里就睡过去,一觉醒来已在家中,再也想不起昨天的事。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朋友们还是不停地送酒过来,或是送一些酒器,比如“公道杯”或者什么“自鸣杯”,所谓自鸣,就是在酒倒出来的时候像是有人在那里吹口哨,这个杯后来送了一个外国朋友,给他带来莫大的喜悦。去年过年时,又有朋友拿一个葫芦来,不算大的那么一个葫芦,也就是林冲看守草料场时用的那种,但要小得多,朋友说这是放酒的,你别看是普通的葫芦,它里边有文章。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只不过是在葫芦的里边用一种漆吊了里子,这么一来,酒在里边放很长时间也不会渗透到外边来,即使是这样的葫芦,我也并不那么喜欢,到后来送了另一个朋友。

鄙人家里现在有两枚葫芦,红润好看,是母亲大人用手摩挲出来的。是先用一块玻璃碎片把葫芦外面的那层皮刮掉,然后才开始日复一日地摩挲,直至它一天比一天红润。葫芦在民间的意思是“福禄”,是发音相近使然。小时候玩过一块玉,就是一个童子背了一个有蔓的葫芦,这个玉佩叫做“万代福禄”,我把它送给一个朋友,还把意思同时说给他听,但不知这个“万代福禄”的玉佩现在还在不在?如果在,换辆一般的小车想必足可以。

今年春天快要到来的时候,曾向持志斋主讨要几枚丝瓜种子,就种在我家的北边露台上,现在已经十分蓬勃。以嫩丝瓜炒鸡蛋是一道很好的菜,宜下白米饭,丝瓜做汤味道十分清鲜,也下饭。丝瓜开两种花,一种是结瓜的,另一种似乎只是开来让人看,一个花柄子上有五六个花苞,一朵接着一朵开,早晨起来,往那边一望,真是好看。但明年想好了是要种两棵葫芦的,也好足不出户便可以坐在那里写生。虽然经常把葫芦画来画去,虽然还有白石老人的稿本在那里,但还是写生出来的东西有真意。这又要说到白石老人,白石老人的旧照片结集出版后,其中有一张拄杖站立的真是让人看了心生喜欢,老人站在那里,不但拄着杖,衣襟上还挂着一枚葫芦。白石老人是越到老年越好看,他年轻时的相貌倒是平平。只看这张照片,在心里揣摩老人衣襟上的葫芦,是玉的还是别的什么材料所制?到后来又看到白石老人的另一张大照片,才知道那只是普通的葫芦,不大,一两寸,上边还有一小截蔓儿,只一小截,一点。看了这张照片,便在心里想,不如让自己快快老起,也好拄杖戴小葫芦。

前不久在北京,去了一趟十里河的花鸟市场,买过两只蝈蝈便忘了葫芦的事,可见鄙人还没有老到可以在衣襟上挂葫芦的年龄。但到了明年,说什么也要在露台上种几棵葫芦,希望它能结一个恰好的,大约一两寸即可。只是不知道持志斋主那里有没有葫芦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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