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菜

作者: 雨君2019年11月08日感悟生活

清代王磐的《野菜谱》,曾收录滑浩一首歌词《地踏菜》曰:“地踏菜,生雨中,晴日一照郊原空。庄前阿婆呼阿翁,相携儿女去匆匆。须臾采得青满笼,还家饱食忘岁凶”,这里地踏菜是地皮菜别称。歌谣记述的正是地皮菜生长、充饥救荒的情景。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一到雨后就提着小竹篮,厮跟了小伙伴,到草滩捡地皮菜。

片状,无根、薄如蝉翼的地皮菜似乎只生长在羊群出没的草丛,且雨后放晴才出现,得赶紧捡,否则被太阳一晒,就没影了,难怪有人称其为“上帝的眼泪”。捡回来的地皮菜洗净、晾干,可长期保存。吃时,用清水泡一下,依然柔嫩卷曲,像木耳般富有弹性,可做汤,也可炒鸡蛋,凉拌,清淡可口。

记得姥姥村地皮菜最多。姥姥家在柏林池,连绵山脉,遍野叠翠,被柏林环包,真正柏树领地。又因野鸡众多,被二妗叫做野鸡坡,二妗没文化,起个小名倒也形象确切。柏林池草滩多,雨水也多,特别是三伏天,经常三日一小雨,五日一大雨,很多时候是夜里下雨白天就晴了。草滩是放羊的地方,春天羊倌赶羊上山,夏天最热的时候,就赶着回村几天,为了采粪。多数情况是白天羊倌把羊群赶到草滩,晚上圈到生产队指定地方,为队里攒粪。或许正因羊群与草滩的关系,才产生了一小段脍炙人口的民谣:“地皮菜,羊浓带(鼻涕),好吃了再捡来,不好吃了就送来”。

每年一到暑假,母亲送我到姥姥家,那是童年时最开心的时光,要么和表弟妹们在二妗家打牌,要么在大草滩疯跑,个个像极脱缰的野马,或上树或者爬墙,或扑蚂蚱逮青蛙或捉蝴蝶追蜓蜻,或挖野菜或冒着毛毛细雨捡地皮菜,常常玩到不思归家,往往是姥姥或舅舅站在村里的高圪梁上喊我们回家才作罢。这时候看到我们篮子空空,而草滩上地皮菜早没影了。

若是赶上雨后天晴,看见天边出现彩虹桥,大人们叫放绛,我们便欢乐地大呼小叫起来。常言道:“东绛忽雷西绛雨,看见南绛发大水,北绛来了刮塌底 。”可是真的,雨后天晴必定东绛。这时候大人们常警告我们,放绛不能用手指!说是谁用手指,谁家的做的豆酱就会发臭。那时候农村还没酱油,每年用黑豆和杂粮做面酱,做好的酱要在三伏天烈日下晒,且越晒越黑越晒越好吃。每天太阳一出来,女人们就把盖在酱瓮上的铁锅揭开,在太阳最毒的时候,用一个叫酱拐子的木杖在瓮里搅。若是下雨,不管手里营生多忙,都要赶在雨前把酱瓮用铁锅扣起来。一旦雨水进瓮一瓮酱就有可能演变为臭酱,这还了得!一年四季熬菜还不成大问题。

最喜欢和二大爷家的外甥女美芳去捡地皮菜,因她总是帮我。小美芳小我五岁,住在原平城里,长着一副公主模样,穿着公主样的漂亮衣服,每到放暑假就到她姥姥家。也到我们家,总小姨姨长小姨姨短地围着我,说她们班的事,说县城里的事,也给我分享她的好吃的。她喜欢用普通话甜甜地唱儿歌,最喜欢听她唱“地皮菜,羊浓带(鼻涕),好吃了再捡来,不好吃了就送来”。那时候竟以为地皮菜真是羊鼻涕变成,任凭大人怎样解劝也不肯吃。更奇怪,人们为什么那么爱吃,即便是羊浓带不好吃也不“送来”。

窃以为地皮菜只属故乡山野特产,直至那年远在青海的大娘回乡小住,并带来青海特产,其中就有发丝菜和地皮菜,才知地皮菜不只某地独有,忍不住笑自己坐井观天。

后读历史传说知地皮菜也属葛仙米。《梧州府志》载: “葛仙米……此原非谷属,而名为米,传云:晋葛洪隐此,乏粮,采以为食,故名。”想那葛葛洪何等仙人,处处云游,所去之地不乏奇山异谷,再想及地皮菜的足迹却是不避贫瘠和富有,只要有草,在羊群出没地带,有阳光雨露足可,真正平实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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