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万岁

当年有首颇为流行的歌曲《年轻的朋友来相会》，那时有口无心，以为二十年还早着呢。没想到四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分别了几十年的战友终于相聚了。

兴致勃勃地走进宾馆报到时，见到三十多年未曾谋面的战友，当年都是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如今已是满脸皱纹、身体发福，但还能一眼认出是谁，并脱口叫出名字，然后，彼此激动地握手拥抱。

凌晨4点醒来，梦回吹角连营，指导员张文东每周日晚上点名讲评，杨路成副中队长喊着“一二一”带队去机库维修歼6飞机，与分队长顾文年同寝室朝夕相处，还有与耀华、蔡耀一起学英语和读世界名着，以及和卢仁忠一起上街逛公园、看电影……

上午第一个节目合影留念后，大家三三两两地争着合影，大多已是花甲的老人，却还像当年一样呼朋唤友，勾肩搭背。

照完相来到会议室，见主席台上挂着醒目的横幅：航空兵十二师三十六团机务四中队老战友聚会。张文东首先发言，他说人类有五种感情，但战友的感情最深，因为那是同住屋檐下，同吃一锅饭，同修歼6机，朝夕相处，同甘共苦。最后，他喊出了“战友万岁”的口号。

大家争先恐后地抢话筒发言，动情地回忆部队里的点滴往事，深情地道出心中的思念之情。我也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四个“最”字，军旅生涯是人生经历中最为重要，印象最深，感情最浓，回忆最多的岁月。

午餐将要结束时，1.90米的卢安全在妻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地走进餐厅，听说他16年前就中风了，躺在床上多年，靠坚强的毅力才站起来。这次听说战友聚会，他一定要来，妻子拗不过他，只能陪他前来。他打了一盘菜和馒头，吃了几口，推开盘子说：“吃不下。”记得当年他打完篮球，用锅子当碗，一顿能吃十几个馒头，今天却因为激动吃不下一个馒头。

喝酒是表达感情最好的方式，晚餐掀起了高潮。各分队一桌，机械组首先举杯吼叫，分队长老顾举起一大杯白酒，碰杯后一口闷，他昨晚激动得没有睡好，加上一天的活动，已疲惫不堪，空着肚子就是一大杯白酒，然后再去敬酒，须臾便“酒不醉人人自醉”地趴下了，他双手抱头，痛苦不堪。我拍下其狼狈的窘态上了微信，并标上文字说明：我被双规，我冤枉！”本想捉弄一下“老顾，没想到远在徐州的战友跟帖：规“定的时间，规定的酒量，你硬装豪迈冤枉你了吗？”结果自讨没趣，被人嘲弄。

喝酒还不足以倾泻满腔的豪情，耀华和剑勇趁着酒兴合唱《为了谁》，声情并茂，珠联璧合，引来了阵阵掌声。小胡子老宫满脸通红地唱起了当年流行的歌曲《打靶归来》，于是乎，六十多人一起跟着吼叫，歌声欲将房顶掀去。大家蓄积了几十年的感情，借着白酒和歌声，“飞流直下三千尺”。一直闹到深夜，才酒尽曲散。

翌日清晨，福建的王金斗最先离开，他在大堂里拉着指导员手告别时，动情地说：接到消息后，我很兴奋，但一打听“高铁车票900多元，我在乡下没有退休金，便决定卖掉一头猪，今年猪肉涨价了，14.6元一斤，我卖了3000多元才赶来聚会。”指导员听罢难过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否则，我来帮你出。”老王突然抱着指导员失声痛哭：我想念战友啊！”“六十多岁的人哭得像孩子一般。

中午，郑副师长自己掏钱请几位尚未离开的战友小聚，几杯白酒下肚，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如今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郑副师长禁不住潸然泪下。印象中，他表情严肃，意志坚定，没想到老来感情却如此脆弱。

指导员和耀华先离席赶车，我们送他俩来到大门口，紧紧地拥抱告别，剑勇突然失声痛哭，我被其感染也泪流满面。战友啊，战友，缘何相聚如此动情，临别又如此难过，我禁不住从心里呼喊：“战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