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

作者: 章中林2019年11月20日美文欣赏

“明天杀年猪。还是回来吧,在一起热闹热闹。”母亲打来电话催促,还再三嘱托我们一定要回家。杀年猪,不少年都没有过了。家乡的水利设施破旧落后,种稻不行,只好种棉。没有了田,人的粮食都要买,看猪更不行。于是,家家养猪的时代结束了,有那么一头猪都成了稀罕。听着母亲的殷殷期盼,我答应着,思绪却早已飞到了童年。

那时,故乡的年是从杀年猪开始的。村落里响起此起彼伏猪的嚎叫声,年的味道就开始刺激味蕾,满溢过我们的脑海。本来被冬裹着的脚步欢快起来,我们这些皮猴子再也不能安分了,三三两两地钻出门,溜东家跑西家地折腾。天空中到处都飘荡着我们的欢声笑语。

我家杀年猪请的始终是三佬。三佬当兵的出身,有一膀子的力气。每年杀年猪的时候,三佬都异常地忙碌。父亲常常要去请几回才能请来三佬,扛来腰子桶。三佬请来了,母亲的几锅开水也开了。这时,父亲还会请几个壮劳力来帮忙。

杀年猪了。父亲总会亲自搬开猪圈的石头,将猪赶出来。这时,母亲站在近前,搓着手,揉揉眼睛看着猪,似乎有些不舍。猪还在哼哼唧唧东张西望,几个壮劳力就上前撸耳朵、拎尾巴地把猪按牢在屠凳上。猪儿也许感到了恐惧,尖利地哀嚎着。它吓得我们连连后退,可是耐不住好奇,我们总是又壮起胆子凑上前去。父亲这时总会赶我们离开——小孩子不能看,看了晚上做恶梦。

三佬杀猪利落,猪脑袋一扳,雪亮的尖刀一晃,猪连哼一声都没有,就直挺挺躺在了屠凳上。杀完猪,猪就被泡进腰子桶里。三佬一手握着卷毛刀,一手抓着猪耳朵,拽鬃、清毛地收拾起猪来。一盏茶的功夫,猪就被吹成了一个滚圆的球儿,收拾得雪白。三佬尖刀在猪的脖子上一旋,猪头就跌落进盆里。一根钢钩钩住猪,三佬一煞腰,将猪扛到肩上,挂到楼梯上。这时,工作起来就像行云流水一样了,开膛、破肚、摘肺、扒肠。猪下水收拾好了,三佬会沿着背脊将猪剁成两爿,扔到门板上。每当这时,三佬总会坐下来,点上一根纸烟,眯着眼收拾起猪肠之类下水来。这时,我们是最积极的,端凳、送水,为的是向三佬讨要猪尿泡。那个年代的农村,儿童是没有什么玩具的。尿泡吹壮了,我们可以当球踢,玩上几天。

这时,屋里早挤满了人。有来剁肉的邻居,有至亲好友,人们指点着,谈论着,热闹非凡。“这猪真肥,你们怎么看的?”“还没有一年就杀一百三十多斤肉,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这时,母亲总是快活地应和着;父亲昂着头敬烟,倒水,招呼着客人。

三佬开始剁肉了。父亲总是先拎上一举,带上猪血、猪肝、里脊送到厨房里叫母亲好好地烧一桌。

有了猪当头,晚宴是丰盛的:有粉蒸肉、炒猪肝、汤醋排骨之类,自然也少不了早就置办好的年货——藕、生腐、米粉圆子之类。这时,三佬会被请上上席,父亲脸膛红红的,一边忙着倒酒敬酒,一边招呼着“吃肉、吃肉。”亲朋们也没有了拘束,尽兴地吃着、喝着。直到夜深,三佬才横披着袄,醉眼朦胧地在三婶的数落里一步三晃地摸回家。

童年,杀年猪的日子就是年的序幕拉开的日子。那里面有收获的喜悦,有乡情的温暖,有欢聚的酣畅,还有我们这些皮猴子的欢笑……每一个画面,每一句话语似乎都闪着光、带着火,至今还是那么鲜亮、那么火热,让我忍不住回首、再回首。明天,我又要回到故乡,我是否还能找回我昨天的记忆,找回我昨天的温情呢?我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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