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愉悦终生

作者: 韩石山2019年11月20日心灵感悟

这半年,一直在外地,陪老伴看孙子。老了就得像个老了的样子,陪老伴看孙子,应当说是最像老了的样子。

不久前回来,陈克海先生来电话,说机关启动一套书,有我一本,让他跟北岳文艺出版社的王朝军先生两人来编。起初拟编短篇小说集,连名字都想好了,叫《连阴雨》,若不同意,也可以编散文随笔集,由我定。只是所选作品,必须是1979年之后,1989年之前。我说,我那些破小说,自己再看都脸红,怎好编起来污渎他人的眼目,还是编本散文随笔集吧。

约了时间,克海和朝军两位先生亲临寒舍,一番商议后,定下了书名和编选方法。具体说来是,书名叫《女儿的嫁妆》,文章从《亏心事》《我的小气》《我手写我心》和《韩石山文学评论集》等四本书里选。前三本是散文随笔集,不用说了,所以加上《韩石山文学评论集》,是因为这本书1989年8月出版,内中有多篇文艺随笔。

克海和朝军有分工,选文在克海,出版在朝军。我送给克海几本书,说你选吧,怎么选都行,我不会有意见。好的,坏的,都是我写下的。话是这样说,闲来无事,还是将这几本书,翻了又翻。我的书,每本都留有校改本。

我走上写作道路,一半是爱好,一半是为了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自己的命运好理解。家庭嘛,没结婚前,是大家庭,结了婚,是小家庭。说白了就是为了老婆孩子能过上好光景,别窝在农村,别老吃生产队的粮食。后来居然也都如愿以偿,再后来也还人模狗样成了个作家,且时不时的,还被人冠以着名二字。对此结果,朋友们都说是发愤图强的结果,我自己也曾笑谓,是努力得过了头所致。

这些日子,翻书的过程中,我的看法有了改变。触动我心灵的,是这样一些篇目:

《蜕衣小史》,写母亲对我的疼爱;《外婆》,写外婆对我的期望;《三姨》,写三姨从小对我的呵护;《温暖的回忆》,写康杰中学教我们班语文的唐天榜老师;

《杜士铎先生》,写山西大学历史系的杜士铎先生;《西戎老汉》,写山西作家协会西戎先生对我的提携。还有一些文章,写生活上,工作上,帮过我的领导和同事。看了之后,不由自主地,重新审视自己这一生。蓦然间发觉,我所以还能有些许的成绩,不是过去自许的个人发愤,而是全凭了些微的感恩之心。不努力,不有所成就,就对不起母亲的疼爱,外婆的期望,三姨的呵护,老师的教诲,老作家的提携。正是他们的关爱,让我一步一步地往高处走,往声名响亮的地方走。

发愤图强一词,现在改为发奋图强了。我小时候上学,是写作发愤图强的。现在想来,感恩与发愤,在某一时期,达到的效果,或许是一样的。从终极意义上说,则有很大的差别。从感恩出发,始终是一种愉悦的状态,从发愤出发,始终是一种愤愤不平的状态,久而久之,会让你的容颜,都变得凶乃至丑陋。世上的坏人,就是这样被人认出的。

前些日子,读台湾的《刘真先生口述历史》,里面有一节为《钱穆先生》,说钱先生早年在北大教中国通史,讲起课来总是声色俱佳,可是却也满头大汗。他(指钱)常说,做老师的人,对学生要有一份尊敬之意。因为这就是一种身教,可使学生了解人与人之间应该相互尊敬的道理。

我想,这里的尊敬,也有感恩的意思。真没有想到,我在早年的浑浑沌沌中,竟是遵从了这样一个神圣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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