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雨

作者: 蒋荣俊2019年11月21日心情随笔

上半夜蝉的聒噪和凌晨暮大娘的哭声,让他没能安心休息,六点不到,春仔就起了床。他出门观一下气象:东方云彩金光散射,太阳似乎要喷薄而出,西边一爿残缺的月儿正欲坠山。“天气预报有时也不准呢,昨晚说受台风影响,今日有雨,这哪像有雨的迹象?”春仔心想。

凌晨四点多,村里的狗叫得凶,春仔想出去看看。令他万分惊讶的是,一开门,外面苦楝树下站着个人——— 荷枪实弹!淡淡月色中,另外的巷道里也都有人把守。他吓得赶紧缩回屋,把门闩上,爬上床估摸着外面发生的事……之后,在逐渐消退的狗吠声中沉沉睡去。只是刚才,从暮大娘嘶哑的哭声里才明白,她唯一的儿子被公安押走了。

据说,暮大娘的老伴——— 暮大爷懂点“法术”:他能找个地方蹲下学蛙鸣,不一会青蛙就跳过来任由他抓取。别人说,他捉青蛙多了所以暮大娘接连生下“五朵金花”,暮大爷不捉青蛙后,暮大娘才生了个儿子。暮大娘对儿子视若珍宝。儿子长大后,家里的农活暮大娘都吩咐女儿做,任儿子在外闲逛。

昨下午,春仔从县城回来,在村口遇见暮大爷用板车拉着抽水机收工回家。暮大爷高兴地叫春仔停车抽烟,春仔心情不好,车速快,摁一下喇叭回应,就过去了。以前,暮大爷总光着膀子、戴顶旧草帽担水浇西红柿。他乌黑的后背与灰暗的旧草帽几乎成一体的“造形”,以及旧草帽上依稀可辨的、似火焰跳动的“桂林山水”红色字样,让人过目难忘。春仔明知暮大爷不会答应,有一次,他还是劝他:老了该歇息了。暮大爷笑笑,说:自己不做,靠别人靠得着么?暮大爷的女婿见老父辛苦,合力买来抽水机送他,老人常竖起大拇指夸女儿女婿。

春仔见暮大娘坐在老屋的门槛上哭得没有收场的意思,有点烦,便三下两下洗把脸,驾车赶往镇上。

十多分钟的车程,车一下子到了镇客运站。客运站内空无一人,一头黄牛妈妈带着头牛犊在里面。黄牛妈妈正用舌头试图将地上一只西红柿叼入口中,可是,任它怎么努力,那西红柿也只是在唇边滴溜溜地转。小牛犊是头公牛,蹄瓣娇嫩,毛色光滑,甚是可爱。“公的不值价”,春仔一眼就辨认出来。

小牛犊瞪着大眼好奇地看着春仔,春仔不理它,心想,你要是我的儿子,我就会理你啦,我还会抱你呢。春仔停下车,把座位靠背放平,躺上去,闭眼想好好休息一会。

“又生个女,我身体怎么了?”想到昨上午老婆在县医院诞下一女,春仔心里就飘忽起莫名的郁闷。

“小凤的身体怎么了?”

“小凤和我是自由恋爱。那时,我们在镇兽医站猪仔市场做临时工,给小猪过磅——— 猪价不涨的时候我的工资少,猪价涨的时候工资还少。小凤是站长的亲戚。小凤身材健硕,腰圆臀宽。母亲第一次见了小凤,就表现出对小凤满心的喜欢,说小凤是一副生儿子的好骨架,抢购物品似的急着我去追小凤。”

“也许是母亲担心我失去工作才这样。不管她这喜欢不喜欢,小凤嫁给了我,为我生了两个女孩,又生下一个女孩。”

“有啥法子?这又不能怪她,生男生女不由女人的身体决定。”

“都说半边街的皮半仙号脉准,我专程带小凤去。他伸出几根细竹枝似的手指捏住小凤的右手平放于桌面,把脉好一阵,才煞有介事地说:保准生个男孩。结果又不是。”

“翠翠对我很好,带翠翠走,她会为我生个男孩?翠翠每天中午在客运站为我送盒饭,八元一个,我给她十元,她跟我好死了。”

“别傻,春仔,女儿孝顺呢。”这次是暮大爷在耳边劝,春仔睁眼看看,暮大爷并不在身旁,他晃晃脑袋——— 像淋湿的公鸡抖落头上的雨水,明白了这是幻觉。此时,车外有个姑娘在敲着车门叫:“师傅,睡着了?我们去县城。”她眼里透着期盼,身后跟着她母亲——— 一只手臂像包裹脚似的,缠满绷带吊在胸前。倏地,春仔的心咯噔一下,赶紧别过头,望一眼外面的风景。只见,对面山上,雨正下得急。

“姑娘,请上车,咱等一下就走。”春仔扭身推开车门刚安顿好客人,豆大的雨点就如箭一般射了过来,打在车身“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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