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作者: 木樨 2015年04月04日情感美文

老街已经很老了,老到我的记忆中都失去十多年老街的影子。当我和阿莲沿着记忆里的位置走进老街的时候,我们的脚步都是寻寻觅觅着的,仿佛靠近了我们从前的记忆。

一条路面破损的马路,一家旧理发店,生意稀疏。拐进一座小桥,两边的水塘里长满了水花生。水花生在我们这里很普遍的,先前家里都是到池塘用水,家家户户淘米洗菜离不开家后门口的塘沿。后来自来水安装了,塘沿用不上了,只有在洗拖把的时候人们才会想到池塘。于是水花生渐渐霸占了整个池塘。

顺着小桥进去一截路,便是我们的老街了。如今新兴去城里逛,街道上生意都不景气,老街更不必说了。一家弹棉絮的,机器还在呜啦呜啦地唱着,对面一家瓜子店不知何时却已经关门了。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来买瓜子,哄哄的机器转着,转出暖洋洋的香气,还有一粒粒包含光泽的瓜子。嗑着嗑着嘴巴就不听大脑的使唤了,好像随便一嗑满世界都是交响曲。如今连瓜子的味道都已失了。

往前的几家店也都关门了。以前喜欢来这里,买画片,买弹珠,还有毽子。小时候最喜欢小燕子了,满房间都是还珠格格的画片,小燕子的大眼睛多漂亮啊。村里的小孩子们还都喜欢玩弹珠,一粒粒透明的,拿在手里,“嘣”的一下蹦出去,砸中你的我便是赢了。当时最喜欢“小白龙”,淡绿的水晶球里边深藏一个白色的螺旋状的物体,仿佛一个无法解开的缠绕的记忆,令我久久着迷不肯离去。后来是表哥送给我的,虽然是一粒稍有破损的“小白龙”,却让我十分挂怀。中学的时候求学在外,回家时由于家里房屋翻修,已不见童年那一粒小小的弹珠的踪影了。

往前走,这里曾是一家蛋糕房。小小的集镇上只有这一家蛋糕房,记得多年来生意一直不错,如今也稍掩门扉。接近傍晚的阳光昏黄而微凉,照在那曾经鲜艳夺目的金色招牌上,“厦门欢欢饼屋”几个字稍显陈旧,拐角处甚至有撕破的迹象。蛋糕房的主人是位女士,当年正是风华正茂,年轻貌美,展销会时她推着小车出来,人潮中就她最显眼。曾经我们最爱来她家买冰淇淋吃了,那时候我们最要好的四个人,每周末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拐进来,一人一个冰淇淋,吃得美滋滋。那时候正是女店主最好的年华,她的丈夫年轻有为,小孩还抱在怀里,一脸的幸福。现今却不知她家怎样了,只是这招牌似在风中微微颤动。

再往前走一段,拐进去,横在眼前的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子。不过五尺的宽度,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路,石缝间尚有点点青绿,那是小草,在这少见天日的地方一棵棵仰着头。旁边第一家曾是百货商店,高高的大约二十级的石阶上去,一个较为宽敞的店面。以前曾经父亲到这我来过这办事,已经不记得是办什么事了,仿佛很正规,在年幼的我心里是非常特殊的大地方。旁边几个柜台专卖杂货,指甲油,小本子,还有父亲送我的第一支钢笔,就是出自这里。那是一支非常精致的钢笔,粗细适中,小巧而不失大方。当时我刚刚升入三年级,开始写作文了,父亲特意带我来精心挑选了这支最好的,我又挑选了最好看的纯蓝墨水。就这样,我的第一支钢笔,从那里我开始了默默的练字,和作文。如今这店面已经关闭了,房子已经拆了,空洞洞的房子里几个人搬着水泥砂浆,默默砌着墙。唯有那高高的二十层台阶依然在那里,彰显着那些年被人踏平的故事。

小巷子幽深而绵长,几家布店,农具店,几乎都关门了。长长的巷子很安静,几十户人家只听到低沉的关门的响声。细长的一扇扇四开大门都紧紧闭着,上面的春联在这年底经过一整年竟然依旧如新。我们继续默然往前走,一家拆了的房子中杂草丛生,院旁的一株万年青依然鲜活,沉静的绿色在这寒冬腊月里率直而凛然。一户低矮的房屋里传来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屋里一位老人走到隔壁的小屋。正是黄昏时分,估计要做饭了吧。门边一张小木桌,墙上贴着画,摆着一尊小小的观音,一只猫顺着墙沿慢慢走出来,在屋前的一个有阳光的地方趴了下来,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安静的懒洋洋舔着皮毛。

再往前仍是长长的青石板,一座座低矮的房屋让我说不出一句话来。天色渐渐暗了,阳光渐渐褪去,气温降下来了。我们走到老街的尽头,爬上去,是高高的河岸。晚风挟裹着丝丝凉意卷起我的长发,河岸边早已不见我们当年坐过的气势恢宏的轮船。一个个晾衣绳细长细长的弧度垂下来,仿佛已老去的藤条在风中飘动。河岸边,河水拍打着石阶,巨大的涛声几乎掩盖了岸边的捣衣声。一朵朵泡沫飘荡着,飘荡着,流向远方。

向晚了,沉沉的天空隐隐有星火闪烁,黑洞洞的老街也零星亮起几盏微弱的灯光。一回头,一只巨大的与周围环境极不相符的垃圾桶摆在路角,满空的桶孤零零朝着暗黑的天空咆哮。炫目的碧绿色,刺痛了我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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