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花

作者: 马永红2019年11月24日美文阅读

清明时节,总是有些惆怅。亲人阴阳相隔,一如天河横亘,活着的人如何心安?

按照家乡习俗,出嫁了的女儿是不能在清明上坟的。常有逝者的兄弟、子侄辈拿着纸钱和鞭炮去坟上烧放,拿起铁锹修修补补,再从坟地旁边,挖一块新鲜方正而硬实的土块安在坟头上,远望像帽子一样。这样修整一番,再看,那一个个带着春泥芬芳的黄土疙瘩,也好看起来,圆展、庄重。

那些叔伯兄弟们,一年又一年,帮我的父亲修缮坟茔。到农历“十月一”,我们去上坟时,父亲的“家”还是变得残缺不全。是岁月的风风雨雨冲刷掉了它的光鲜,流浪的鸟兽蹭掉了它的厚实。总之,我从来没有看见父亲“衣冠完整”过,像他生前一样衣衫褴褛,贫穷是他甩不掉的影子,那时我没有能力给他置换新衣,等有能力了,他又去了。父亲去时那些年,弟弟还小,他细瘦的胳膊,举不起那份沉重。等他稍稍长大,为了生活开始背井离乡,即便“清明节”和父亲的忌日,他也不能回来。父亲,你让我第一次因为不是男儿而懊恼。若是你的长子,我会年年此时,亲自为你穿戴一新,让你扬眉吐气,自信昂扬。

今年清明节,高高大大的弟弟回来了。第一次要给父亲正儿八经修饰一番。我想,此时的父亲,像换了一身新装,戴了一个周正的帽子一样,神采奕奕,喜笑颜开。

尽管不能去上坟,我和妹妹还是回家来,陪着母亲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纤尘不染,盛满了白白的日光,心一下子映得敞亮起来。坐在三月的梅子树下,一任和风携着暖阳,在身边一遍遍地流连忘返。梅子树已经盛开,在阳光下绽放着朵朵雪白。条条枝干上,花团锦簇。也许母亲的名里有个“梅”字,从心里就格外地偏爱了梅子。看到满树繁茂,想到秋后的硕果累累,唇齿间就溢出凉凉的酸意来。

其实不大喜爱吃梅子,被它顽固的酸吓坏了,只是那时我们若围着梅子树,嘻嘻哈哈地采摘品尝,母亲那满足的笑容,是我最欢喜看的。父亲若在,他已是70岁的老人,他那样爱孩子,他会和母亲一起,乐呵呵地笑得满面春光。

阳光从枝叶间落在小木桌上,影影绰绰,像一束开放的花朵,有依稀的芬芳。一阵风来,梅子花如雨纷纷,落在我们头上身上,“拂了一身还满”。落在小狗身上,它甩开短小的腿脚落荒而逃。它还不满两个月,对什么都很陌生,搞不清是什么惊扰了它。蹲在墙角里,满脸的莫名其妙,那副古里古怪的样子实在让人好笑。

我们指着它笑,它却翻着白眼望我们。是吗?有这样小气吗?真如宝宝说的“它在对我们翻白眼”吗?不知好歹的东西,刚刚我们还拿肉犒劳它,它美得摇头摆尾的,这个“拔嘴无恩”的家伙啊。

走近它,弟弟“咯咯”地笑起来,“不是翻白眼啊,是梅子花贴在它的眼睫毛上了”。

难怪它那样惶恐,原来是梅子花如此钟爱我们的小狗狗,爱它爱到眼里头了。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