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山韭菜

作者: 陈战东2019年11月24日情感日志

清明节一个人回老家的三天时间里,母亲一直在念叨着走的时候给我带点啥东西,我知道说啥也不用带没有用,于是看着山坡上浅浅的一层绿,问母亲:“这时候有野菜吗?”

母亲说:“有倒是有,带个野菜咋中?”

“咋不中。别人送了些山韭菜,我们在家里包饺子,你孙女吃了一大碗,剩了两个还说让人锁起来,她下顿再吃。”

母亲一听,脸上立马就有了喜色:“山韭菜多着呢,光前漂池村大石板上的那片山韭菜都割不完。”

吃完中午饭,母亲就带着我往前漂池村去了。前漂池村是母亲的娘家村,与我们家所在的后漂池村隔着两道梁和一条沟,仅从名字上都能看得出来,两个村子是邻村,并且距离不算远。连接两个村子的道路就是那条沟,沟里有一条小溪,哗哗的流水声格外响亮。

走着走着,突然看见不远处的路上横着一棵倒伏的大树。路本来就窄,又一边是水一边是陡坡,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钻洞或者爬上树干翻过去。好不容易越过了那棵树,才发现前面还有很多倒伏的树。母亲问我:“这些树啥时候倒的?”我说:“你们村的树,你都不知道,我咋知道。”“多少年没来,都变样了。”母亲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母亲就开始给我讲起了沿途以前的样子。路过一片半坡上的荒地时,她说那块地是她们村的宝地,天越旱越出粮食。母亲说到这里便一脸神秘地看着我,有点卖关子的意味。关于那块地的事情,我小时候听外公外婆说过无数遍了,我当然知道答案,但我没有吭声,她就继续往下说:“地里到处都是泉眼,有时候一脚踩下去都能冒出一股水,天再旱,地底下都有墒。”路过一片路边的荒地时,她说那是以前她们村的菜地,每家分一小片,种菜收菜的时候一大群人闹哄哄的,特别热闹。路过一个大陡坡的时候,看着从陡坡石板上潺潺流下的溪水,她似乎有些感慨:“以前水可大,这里还有一个水坝,聚起来的水都到了半山腰上,跟大湖一样。水里哪里都是芦苇,生产队就派人用芦苇编席,每年家家户户都能分到两三个芦苇席。水坝跟前还有一个水磨,不光我们村,前前后后很多村子的人都来这里磨面。”路过一个深绿色的大水潭时,母亲说以前她们一群小姐妹经常在这里洗衣服……

说话间已经到了前漂池村,我问母亲:“那片山韭菜呢?”母亲回到了现实中,停止了说话,犹豫了一会儿就带着我从一个小山坡跟前往上爬。爬着爬着,母亲就直起腰身不动了,指着面前的一个小石板说:“那儿,就那儿。”我盯着小石板看了半天,只看到了上面的枯枝烂叶,哪里有什么山韭菜,就满脸疑惑地看着母亲。

母亲说:“我记得是个大石板,可大可大,能站可多人,现在咋恁小。也可多山韭菜,一个村子的人都吃不完,咋没有了。”

我问:“那是啥时候的事儿?”

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小时候。”

我早都腰困腿乏了,听她这么一说,就有点不耐烦,本来想说“小时候有片山韭菜现在还能有!害人白跑一趟”,却看到了母亲脸上安静的笑容,就把那句话生生咽了回去。那一刻我有点恍惚,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来找山韭菜,还是来找她以前的回忆。

“前面不远就是你小舅家山墙头了。他们一家人去福建打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想都十来年了,也不知道现在都成啥样。”

母亲说完,见我没有要去小舅家老房子跟前看一看的意思,就继续带着我往山坡上面爬。我们又找了几个地方,还是没有找到山韭菜,但却找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小蒜、白蒿和荠荠菜。

母亲说:“小蒜能当葱吃,白蒿能做蒸菜,荠荠菜也能包饺子,不知道带点儿这中不中?”

我点了点头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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