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是一本书

作者: 杨崇演2019年11月30日人生感悟

我觉得冬天是一本厚重的大书——封面是冷峻的,但当你打开,会发现里面充满了温情、诗意和哲理,让人百看不厌、千读不倦……

瑟瑟的北风是这本书的封面。“北风那个吹”时,谁会暖暖地想到谁?谁会痴痴地牵挂谁?远在乡下的父母?近在眼前的妻女……那个戴着斗笠、胡须花白,抵着呼啸的北风,一直在农地耕作的肯定是父亲了。是的,我笃定。“我出书了——《乡村辞条》”,我得意地把书递给父亲,想得到几句夸奖。不料,父亲随手一翻,不屑一顾:“尽是些花拳绣腿!哪比得上我用锄头在大地上写下的‘诗行’有力?”父亲半是调侃半是认真,我这才悟得——父亲有资格这样判定,因为他一辈子用自己的厚实双手把章节、段落和标点直接书写在土地上,展示给蓝天白云,让太阳、月亮、飞鸟和风雨雷电来评判,孰轻孰重不还一目了然?!其实,父亲一生都在构思:花生地是哪个段落,玉米地是哪个段落,苹果园是哪个段落,它们中间的小路,是哪个过渡句……北风吹过,父亲侧耳倾听,哪株庄稼长高了,哪棵庄稼生病了,哪一章精彩,哪一节旖旎,哪一段蹩脚,哪一点乏味,一清二楚。一阵北风刮来,顿叫我明白:冷的好处就在于,精神为之一振,清醒良多。

飘飘的雪花,当然是这本书的主角。白雪覆盖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一切都成了这本书里光亮洁白的书页。昨夜明明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到了今晨怎么突然有了短线、句号、逗号等很多神奇的符号了呢?他们都写了些什么呢?我在书中急切地寻找答案:哦,“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个渔翁撑一条小船,身披蓑衣,不畏严寒,独自在大雪纷飞的江面上垂钓呢!小孩子们呢,终禁不住外面的诱惑,走出户外,堆雪人,打雪仗。母亲?是的。母亲穿一件红棉祆,一大早便来到麦田,雪地里,远远望去,像极了一朵雪莲。母亲身后是一串串雪白的脚印,谁能说这串串脚印不是她写给冬天的诗行呢?凝望着兆丰年的瑞雪,她又开始念叨了:“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下雪如下面,这场雪来得及时呀!”母亲的欣喜感染了我,于是,常常傻想:雪滋润土地,所有才叫瑞雪。雪如果落在了水泥地上,还滋润什么呢?

朗朗的松竹梅无疑是冬天这本书的插图,让原本素颜的书一下子芳菲起来。在崇山,在峻岭,岁寒三友——松竹梅。老家附近有个老人院,院子里有个知春亭,上联是:岁寒三友松梅竹;下联是:光映八方日月星——不要以为农民都是下里巴人,有时也会阳春白雪的。父母年纪大了,是老人院的常客。父亲尤其喜欢这句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倒也十分认真。母亲在身后,摆着簸箩刨萝卜。透过母亲苍老的双手,几丛腊梅正繁盛地开放,弥漫着幽幽清香……看着这一切,耳边就响起母亲早早给我打来的电话:这周回来,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时令着呢!

烈烈的火是这本书的结语,叫人心底生暖。火是冬天特殊的产物,是冬天最好的伴侣,也是冬天亲密无间的朋友。严寒中,投身于热火朝天的劳动着的人们,是必读的章节——建筑师傅、小商小贩、清洁工人……他们都是“火”的代言人。他们都在尽心地书写自己的人生——每一段文字,都是从春天里打下了草稿,然后经过夏、秋的反复推敲,期间又按照风雷雨雪的意见,反复修改,最后提交内容饱满的文章。在冬天,他们依然从事着夏天一样的工作,不是不冷,而是有一颗火热的心。他们不知作家的比喻:冬的肃杀是为了新生,冬的冷酷是为了新的创造,冬的威严是为了生灵的苏醒;他们只知:对抗寒冷的力量,和对家的责任成正比。给妻买一串项链,给夫买一套西装,给儿买一件新衣,给女买一双皮鞋……数字填满了额头的皱纹,也让嘴边多添了几道笑意,更令家人的感动炽烈如火。“门尽冷霜能醒骨,窗临残照好读书。”在冬天里,坐在火炉边,翻几页《唐诗宋词》,读好书,写佳作,岂一个“爽”字了得?……

冬天是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用心品,静心阅,最是滋味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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