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

作者: 霍铮2019年12月04日美文阅读

生命不是活给别人看的。爸这样认为。来过家里的人,总能看到几件似曾相识的家具。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爸亲手做的沙发、平柜,是岁月最好的见证。

爸做了一对单人沙发,扶手约有手掌厚,打磨得很光滑。关键是造型特别,爸用“一只拉长了的脚的形状”形容。靠背附近的扶手稍稍向外鼓,手扶的位置又向里弯回来。人往沙发里一坐,手顺势放在扶手上,腰两侧正好是扶手外鼓的位置,活动空间大,很舒服。

平柜的设计源于生活。“上面是一酒瓶高,下面是一面袋子高。”爸常得意于自己的“创作”。当时没有可参照的尺寸,爸别出心裁地有了这个想法,上面放瓶瓶罐罐的,就取了酒瓶的高度,下面放米面什么的,就取了面袋的高度。

家具最初是木头本色,清漆一过,清亮亮的。后来流行用调和漆的时候,爸又把它们刷成淡淡的蓝色,连同之后买的二手写字桌,也一便刷成淡蓝色。这些三四十“岁”的家具一直陪爸走完人生

陈设如此,穿着也如此。印象最深的是件淡蓝色的衬衣,穿了洗,洗了穿,已经旧到“薄如蝉翼”。每年夏天再穿的时候,爸总是风趣地说,“你不懂,这样的衬衣才最凉快!”

相对于简朴的生活,爸把更多的精力留给他喜欢的。爸热爱工作。有次七一表彰会上,原任报社总编邢总在会上表扬爸说,霍有红当年做校对的时候,曾是全报社学习的榜样。据说,当时还掀起了“学有红、赶有红”的热潮。校对是爸上班后的第一个岗位。

爸酷爱剪报。他剪报不用剪刀,而用钢尺,左手摁住钢尺,右手拿起报纸的一角,顺着钢尺压着的地方一扯,“剪”好一边,如此这般“剪”出其他三边。起初,爸的剪报是贴在电话簿等又厚又结实的旧书上,分门别类方便按主题翻阅。后来,爸常把小说连载剪下来订好,当书看。剪的多了,爸有了经验,把喜欢的那版报纸整张留下,积上半年或一年的,像缝衣服那样,用锥子扎眼,线装好,再用牛皮纸或好看的风水画贴上封皮,用毛笔或红蓝铅笔写上漂亮的“书名”,毫不逊色于机器装订的报纸合订本。日积月累,这种用剪报线装好的“书”摞了一人多高。

爸对工作的热爱、对剪报的酷爱,不及对我们的疼爱,甚至有些“溺爱”。已过古稀之年的他,经常趁我们上班的时候扫家、擦玻璃,把我们吓得心惊肉跳。可,永远都是劝说无效,爸的“权威”无法撼动。直到有一次,他把单人床用绳子拴在身上,一个人从二层楼的家里往地下室搬的时候,腰部用力过猛受伤,才“服了老”。爸的这份爱,一直陪伴我们成长,直至生命结束。临终前几天住进医院,爸的身体已极度虚弱,一直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爸睁开眼睛问我:“你爱人过来呀?”“不来。”“天黑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没事,医院离家很近。”……

今天的人们逐渐懂得返璞归真,删繁就简,去粗取精,把时间花在重要的事情上。只因缺少了爸骨子里的淡泊名利,以及由此带来的内心平和,也正因为这,才成就了爸对工作、对生活的挚爱。

生命如此前行,不必说给别人听。舍弃了世俗的追逐和欲望的捆绑,回到最单纯的欢喜,该是生命里最有滋味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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