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坝点滴

作者: 小米 2015年04月11日生活随笔

1

去了一趟阳坝。两年前我第一次去阳坝,这是第二次。关于阳坝,听在耳里的多,看在眼里的少,留在心里的,就更少了。

阳坝在康县南部,特产有茶叶、木耳等。

阳坝是陇上名镇,风光异于甘肃,似南方,却也不似南方。南方多平坦,多水,即使有山,也极圆润,视域开阔,给人一种舒畅感。康南的阳坝,却是多山,山上多林木,山挨挨挤挤的,树也挨挨挤挤的,目力所至,无不逼仄狭窄,让人艳羡也让人紧张,使我身在阳坝,却又无心久留。

阳坝的山都不怎么高,摩肩接踵的,仿佛赶庙会一般,热闹倒是热闹了,却跟到了阳坝的我一样,似乎无处安放。

本次到阳坝,是响应市文联号召,为采访“五阳公路”和康县新农村建设而来。但安排给我的任务,却是在阳坝镇进行一系列采访。“五阳公路”途径的几个乡镇,我都没有去过,也想借此机会,前去看看,可惜不能成行。看来又得擦肩而过了。

这世上的许多人事,就跟这几个乡镇一样,明明在我周围,离我很近,却是从未去过,从无交集。人生在世,没个缘分,还真不行。

安排给我的就是份内的。份内的事干不好,自己先就过意不去。

2

采访天麻专业合作社时,我尝了尝烘干后的天麻切片:糯糯的,不麻,有一点点甜。

天麻高约一尺,花茎直立,蓝绿色,无枝无叶,顶部开花。天麻的根状茎像红薯,不那么好看。天麻只举着好看的花,似乎不那么好看的根状茎,就只能一直一直地,藏在泥土里,不挖出来就看不到它的真面目。

无论人或物,好炫耀乃是本性,喜藏拙更是本性。

孰不知,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羞怯、拘谨,亦或者,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往往藏在并不起眼的外表后面,不欲炫耀自己。比如天麻的根状茎。

有价值的东西就得小心翼翼地,挖出来才行。

我有好多年没见过天麻了,野生天麻我小时候见过。天麻是珍贵的药材,野生天麻极难见到。阳坝的天麻产量非常大,据说都是人工栽培的。

3

梅园沟是着名的风景区,内有月牙潭、天鹅湖等景点,山光水色,秀美异常。

这一次去梅园沟,一为参观茶园,二为采访大鲵养殖基地,不是为了看风景。

去梅园沟的路上,听陪同的康县文联主席李永康讲,阳坝某户人家生有二子一女,其父其母,不愁给女儿“娶”个上门女婿,却担心两个已成年的儿子怎么“嫁”出门去。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看来此前种种传说,所言不虚。

我很早就听说康县南部有“男到女家”的古老风俗,从前以为是个噱头,至少现实生活不至于如此。在传统文化迅速丧失的今天,再次无意听到此语,不仅不再质疑,还为这种古老民风能够默默延续,暗自庆幸。我们生活在信息科技突飞猛进的这个时代,不仅要接纳多多、创造多多,还得将祖先留给我们的,经我们之手,传承多多,才能无愧于后代,无愧于祖宗。

康南山大沟深,林木茂密,人多散居在山腰腹地、河边水旁,很少聚居。上次到阳坝,就是夏天来的,车在谷底穿行,目光搜索很久,才会偶见两块田、一农舍,大片的农田和村庄,很难看到。在康南,“男到女家”就这么有了深厚的自然和人文基础。因为贫穷,或因信息闭塞,交通不便,农家后生往往娶不上媳妇,在阳坝一带,是常见的事。反之,家里生了金凤凰,不愁钓得东床婿。只要生了女儿,娶不上媳妇的好后生,你可以尽管挑。

心情复杂,一路无语。既期盼“男到女家”的古老民俗能够在阳坝一带,一直延续下去,又不愿康南的成年男子娶不上媳妇,真是两难。

4

在康南,与“二脑壳”颇有缘分。

“二脑壳”是康南农家自酿的一种白酒,口味寡淡,入口绵醇,似乎“水”了些,喝起来不像普通白酒那么冲。“二脑壳”需加热到五十度左右,再喝才好。据康县的朋友讲,“二脑壳”喝起来顺口,也不觉得多么烈,却是后劲十足,一不小心就喝醉了,喝醉后头重脚轻晕晕乎乎的,似乎长了两个脑袋,你眼里的别人也晃晃悠悠的,似乎也长了两个脑袋,故名“二脑壳”。

此种说法,总觉夸大其词,让人似信非信。

前年夏天到阳坝,同行的多到梅园沟里赏风景,陪同的康县政府副县长廖五洲是诗友王若冰的大学同学,上学期间就已写诗,其妻庞彩芹,也是诗人。廖县长比我大几岁,从政后虽不怎么写诗了,但诗心不改,且因彼此慕名,非得拉我谈诗畅饮,却之不恭。我只好从了他。两人坐在梅园沟一处洁净的农家院子里,烟一支,茶一口,酒一杯,在唇齿之间溪水般滔滔不绝的,却是水色天光,画意诗情。看得出来,廖县长喜欢喝几杯,但我不知他的酒量远不如我。也不知热了几壶“二脑壳”,不知不觉之间,廖县长已趴在桌上,推之不动,呼之不应,烂醉如泥。我只得叫他秘书过来,让秘书给廖县长找了个房间,安排他睡。

我一人无趣,索性飘飘然地,也去梅园沟里看风景。

吃晚饭时,廖县长未醒,吃完晚饭,一行人要离开梅园沟了,廖县长仍未醒。好在秘书陪着他,不用我操什么心。但这一次,我约略知道了“二脑壳”的厉害。

这次来康南,我是下午到的阳坝。晚饭时,廖县长又出现在我面前,且又要敬酒。他手里的酒,还是“二脑壳”。好在我只跟他碰了三杯,廖县长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第二天中午,我带的这个采访组提前完成了全天的采访任务,一行人坐在阳坝街头一家饭馆吃午饭时,有人提议喝几杯,我想了想,天这么冷,大家都是哆哆嗦嗦的样子,喝几杯,暖暖身子也好。就又让服务员热了几壶“二脑壳”。不知喝了几壶,我心里想的是,晚上还要开一个采访总结会,别醉就行。这么想的时候,我就为自己的酒量,留了一点余地。

下午四点左右,酒足饭饱,十来个人步行回到“梅园会议中心”的住处,无话。

晚八点开会,跟我同来的一个写小说的朋友,酒量很大,在家乡时,我常跟他拼酒,却是从未见他醉过,我于是觉得,他的酒量,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晚上开会时,我一直在会场里搜寻我这个朋友的身影,却一直不曾看到他。会后一打听,才知他已醉得不能动了。

“二脑壳”果然厉害。

很多东西,看似简单、普通,实则很不一般,韵味十足,就像“二脑壳”。

5

在某村采访新农村建设时,听说村里有一棵“银杏王”,就去看了看。

一见才知,称为“银杏王”,实至名归。

它的树干最少也得四个人才能抱住。我没见过比它更大的树。在我心中,它是树王,不仅仅是银杏王。

“银杏王”长在高约两丈的坎边,整整一面护坎彻彻底底地,被这一棵银杏的根盘踞着。这些看得见的树根,直径都在一尺以上,它们相互缠绕着,约有二十根,具体有多少暴露的根,我数不清。看不见的根就更不用说了。这些在地面扭曲了三米或两米的根,无一例外,又一头扎进泥土里去了。这么粗的根,这么多的根,扎到多深多远才是个头呢?这么多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根,只滋养一棵银杏树,不是银杏王才怪!

看得见的根已让人称奇,看不见的根也许更加重要。不能只留心看得见的根,还得有一双透视的眼睛,看到看不见的根,这才是做人必备的素质。

一棵树若要长得巨大,根不仅要扎得深,还得足够多才行。根多了,扎得深了远了,就可以吸收更多的养分,还能让这棵树站得稳稳当当的,不被风暴摧毁。

我正在出神之际,突然有人惊呼:“原来是千手银杏呀。”

“千手银杏”?我愣了愣,再一次抬头看了看“银杏王”暴露在外的那么多根,觉得,既然有了千手观音,将这棵树称为“千手银杏”,也无任何不妥。

我看了看惊呼“千手银杏”的人,却发现她盯着树旁四个朱红大字,看得入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扎进我眼里的,却是“千年银杏”四个字。我恍然明白,这个女作家大约从未接触过书法,居然将“千年银杏”误读成“千手银杏”了。

还是不要轻易说话的好。轻易评说,往往出错。

6

两天的采访,似乎意犹未尽,却已戛然而止。

到某个地方走那么一遭,浮光掠影也罢,刨根究底也好,只要有所见识,有所触动,就算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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