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露天电视的日子

作者: 刘正茂2019年12月25日情感美文

童年时,最过瘾的事,就是跑到人家禾坪里蹭电视。每到晚上,我和小弟就从自家的狗洞里钻出去,半夜三更时,又悄悄从狗洞处爬进去。这样轻轻地钻来钻去,只是为了让我的父亲母亲,觉察不到半点动静。否则,我们挨竹条子的日子恐怕就会数都数不清。

村里最早的电视机,是14英寸的,大小跟狗洞差不多,最令人担心的是信号问题。有电视没信号,那就只好干瞪眼。那时电视机的信号,全靠一张伸向天空的铝线网去捕捉,就像猴子捞月亮似的。那张叫做天线的铝网,扎在一根长长的杉木树条的末端,插在高高的屋脊上,人在地上顺着手电筒的光往上看,就像一个小巨人。小巨人撑开它的五指总想抓住点什么,可惜常常什么也没抓着,空落落的感觉,真是让人像丢了魂似的。电视信号就像一个野孩子,鬼得很,明明昨晚还好好的,今夜屏幕上却全是雪花点子。于是,有人就只得爬到屋脊上去转天线。转天线的人就像演影子戏一样,手刚转动,电视机旁的人就都个个像被使了定身法似的,眼睛灯笼一样地盯着荧幕,心却随着跳动不停的画面七上八下。有人正要骂娘,突然从机子里冒出一个人影来了。于是电视前的人,便大喊“要得!要得!”摇天线杆子的人一听到,双手马上刹住,这时电视里的影子却又不知溜到哪里去了。看电视的人又喊:“要不得!要不得!”摇杆子的人只得又乐呵呵地回去摆弄。信号终于摇来了,屏幕却又浮上一层泡沫粒子般的雪花点,并伴杂着沙子敲击着玻璃窗似的吱吱声。画里的人物,有时像喝醉酒一样,个个左右摇摆;有时,又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要看上电视,还有一个要紧的条件,便是电。电老大脾气一向不好,有事没事总喜欢罢工,结果还得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见分晓。在农村,当钨丝灯泡橘黄的光在黑幕中依次升起来的时候,也便到了电视里“正式片”上演的时候了。主人这才舍得搬出电视,观众这才舍得来凑热闹。山里人平常总忙个不停,孩子们也是白天上学,散学后忙着干家务或帮农活。只有盼星星盼月亮,盼到鸡鸭进舍后,一家人才可闲下来准备吃饭。等到星星瞪大眼珠子时,父亲屋里的灯终于熄了,我和弟弟这会儿才敢摸起衣服溜出来。

那时,出来蹭电视的人很多。主人就把电视搬到禾坪里,还特意从屋里搬出所有的椅子和凳子,满脸尽是笑,看起来就像是家里在做喜事一样。等我们赶到时候,禾坪里已黑压压的站满了人。来得早,真是不如赶得巧,很多时候还是可以逮着剧情的高潮部分,心情自然好得很。但也有沮丧的时候,好不容易摸到那户人家的坪里,电视机搬走了,人也散了,心里能不黑乎乎的吗?

至今我犹记得儿时蹭露天电视时的火爆场面。当年《霍元甲》上演的时候,下新屋的禾坪爆满,树上也骑满了人。整个坪里,除了被剧情调动起来的唏嘘声、哄笑声、怒骂声、大赞声,就是电视里的人物对白。山里人性急,一看到霍元甲又要讲书生道理,便在底下“呀呀呀”地着急。山里人厚实,都觉得陈真是最可爱的,他虽然有些意气用事,却爱恨分明,敢做敢当。尤其是霍元甲死后,他报师仇雪国恨的壮举,看得泥腿子们就像喝了糯米老酒似的,如痴如醉。一首主题歌曲《万里长城永不倒》,更是瞬间风靡全国,成了国人扬眉吐气的流行歌曲。

今天,露天的黑白电视早已不见踪迹,大屏幕高清彩电搬进了千家万户的客厅,人们都喜欢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自寻其乐,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人,反正毫无拘束地凑在一起的时候是越来越少了。真的怀念那些星光闪烁的夜晚,那个散发着稻草香味的露天禾坪,那么宁静,也那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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