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濯河人的家

作者: 刘昌勇2020年01月02日生活随笔

小猫懒懒地睡在青石板上,阳光下从屋檐间洒下来,散落在小猫身上,爬起来伸伸腰,看看四周,又躺下,接着睡。几位老妪,张家长李家短拉着家常,偶尔路过一两个中午妇女或男人,肩扛手提一些较重的物品,从老街上匆匆而过。长此以往,青石板踩得油光发亮。青石板老街有几处到河边的巷道,妇女们沿着巷道到河边,在脚盆一样大小的鹅卵石上洗衣服,偶尔从两河口上来的或从冯家坝下来的豌豆荚木船激起水浪,女人们慌忙收拾起衣服,白而光的膀子、腿,肥硕的臀,船夫们作为开玩笑的对象,过过嘴瘾。说笑打闹声和水声,可以传到对岸,船桨激起夕阳金色的鳞光,回荡了八百年。

豌豆荚木船是阿蓬江一带水上重要的交通工具,不管是长途运输还是渡河,都必不可少,木制,船底扁平,船中间宽,两头弯,中间有隔板,像豌豆荚撑开的样子,完全靠人工划或撑。乌江逆流而上的货船,经过龙潭镇,两河口,最后到达濯河坝。这是最后一站,各种货物也会到达濯河坝,濯河坝及周边乡村的山货也会通过船只运出大山,进出货物增多,慢慢地,这里就开始繁荣。

老街五天赶一场,都是些小本交易,拥挤热闹。乡村人家上街卖一头猪一头牛,几只鸡,几枚蛋,从上场口进来,到下场口出去,也就是从街的这一头到另一头。如果赶的是一头大水牯或一头大肥猪,赶场的人们会东躲西藏,满大街充斥猪尿或牛尿的味道,只是赶场的人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混杂,喝酒的继续喝酒,孩子们用竹签子串了油钱一路走一路啃,视而不见。老街一直有几个重要行当,剃头的,卖盐的,打麻糖的,偶尔有劁猪匠路过,还会吹几号子。老街上有蒸包子、煮绿豆粉、捏面人、做桃片、卖油团子、剪刀麻糖的小摊杂铺,沿街不时的叫卖,铛铛敲打,“麻糖钻钻响,细娃牙齿痒,回去喊爹娘,快来敲二两”。大家都趁了人多好做生意,场天里,各忙各。

老街上有几个旺族。一家行医,出了很多医生,后来和另一家族为面子发奋图强,多出了个贤人。一家做生意,垄断了当地大部分手工业品的批发零售,还与外地人一起做大生意,发行钱币。一家则是占了半条街的地主,有地,有枪,钱多,一家的历史,因喜欢打抱不平,在老街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老街路过很多队人马,冉土司的、张凤阁的、龚团长的、宋浠濂的。红军、解放军都曾路过,有很多壮汉参了军,保家卫国去了。

老街被洪水多次淹过,也被大火烧过。老街是沿阿蓬江修的,吊脚楼正面对街,背面就架在河上。站在楼上,可看蓬江景色,特别是日落黄昏,河里波光鳞鳞,风景好。阿蓬江,湖北利川发源,流经冯家坝、濯河坝、两河口,在龚滩汇入乌江。蒲花河与阿蓬江在濯河坝相遇,冲积出濯河坝,用濯河坝命名的这个小镇,叫了很多年。水源肥美的地方,灵气、聚财,人们相对富裕,过年过节十分热闹,玩龙灯、狮灯,还会有各种仪式。最隆重的是每年正月初九,老街上的人把用竹子皮纸糊的龙抬到河边去敬龙王,敬河神,“出灯”,仪式结束了,敬了河神,请了龙王,老街上的人就玩龙灯,几条长龙,在老街上翻飞起舞,后河戏班子也会出来唱几曲,穆桂英挂帅,打渔杀家,满大街的人都会哼上几句。小时候,我一直以为演员们背上插的旗子越多,武功就越高强,长大了才发现,戏台上演的全是花架子,比比架式,光亮的兵器也是木制的。傍晚,河对岸的人们会挂着马灯,划了豌豆荚木船过来看戏,河边拴一片,年轻的女孩也会来看戏,年轻的小伙子们趁此机会,搭搭讪,成就了很多对姻缘。

河里还有很多传说。比如,七里塘里有条大鱼,大到成了精,从风尖子下面出来,会拦断阿蓬江水;还有几条簸箕大的团鱼,洗衣裳的妇女以为是石头,在团队背上洗完衣裳,上了岸,“石头”游走了。这样的一些美好故事,像老街青石板,代代相传。

我常常浏涟于老街。梦着老街:雨天,一把纸伞,你从油黑的青石板上向我走来,是穿越一千年的风景,我在豌荚船上等你,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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