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行吟

作者: 王琪森2020年01月02日空间美文

财神湾边的乌镇,小莲庄畔的南浔。莲池禅院的锦溪,溪山清澈的木渎。双桥叠影的周庄,退思绵绣的同里。棵植芳菲的的朱家角,廊棚逶迤的西塘街……

水墨的江南,岁月的古镇。留住了乡愁,温暖了红尘。邂逅了世缘,守望了记忆。春季时,桃红柳绿,烟雨迷蒙;夏季时,莲叶翠碧,荷花映日;秋季时,金桂飘香,枫叶含丹;冬季时,银装素裹,冷香清幽。江南小镇的魂,是江南的人文风骨;江南小镇的魄,是江南的诗画情怀。

在春秋中浸润,在时光里沉淀,在轮回间摩挲,江南古镇大都有千年史绪文脉的涵养,有历代人文地缘的呵护,从而形成了江南古镇特有的生活方式与文化形态,并那么坚韧、执着地穿越那么漫长的沧桑。无论是春来春去、花开花落、云舒云卷,还是尘里尘外、月缺月圆,时风时雨,江南小镇都演绎着静笃如初的低调与纯真,也恪守着宠辱不惊的淡泊与包容,凸显了我们这个民族的生存智慧与生命尊严。

江南古镇既是人生的初始之地,又有乡关的孕育之恩,由此开始走向远方。前不久,又一次到乌镇,从仁义桥上下来后,自然地走往了茅盾故居。在浙北的这个古镇一隅,茅盾生于斯,乡梓情结是渗透到他内心深处的一种基因,从《春蚕》、《秋收》到《林家铺子》,乌镇的风土人情,朝花夕拾般地化作江南古镇的永恒记忆与乡愁眷恋。后来我去了新建的木心美术馆,我和木心曾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一起搞过一年多的展览,如今看到他那优雅、从容的微笑照片,从心底为他高兴和祝福。那个“向世界出发,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亡到祖国,故乡”的木

心,当年曾带着深深的伤感、凄寂地离开这个江南古镇的。他在那篇苦涩的散文《乌镇》中,曾斩断情丝般地写道:“永别了,我不会再来。”然而,正是江南小镇的归厚怀德、化成天下,终于使暮年的木心落叶归根,终老于斯。

江南小镇常常是依偎于隔岸垂柳、远离喧嚣的市郊乡根,或是掩映于舟楫帆影、云淡风轻的水乡深处。朱牗飞檐,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忱河。老街蜿蜒,小巷幽长。江南古镇规模一般都不大,但却格局宏阔、气象万千。每一个古镇似乎都有人杰前贤、名人精英。唯其如此,江南古镇才有家园情怀与天下使命,红尘担当与忧患意识,琴魂剑胆与文心雕龙。江苏昆山的千灯,也许是这样一个袖珍的江南古镇。一个人的一句话,能成为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录与人生座右铭,这个人注定是要“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此人就是诞生在千灯的顾炎武,人称亭林先生。他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已凝聚成我们炎黄子孙的历史格言,光昭日月而代代相传。他的故居顾园就坐落于清寂落寞的古镇尽头。他在这里青箱家学,刻苦攻读,参加复社,领军抗清。晚年为了逃避朝廷的追杀,拒绝庙堂高官的诱惑而漂泊异乡,流亡各地。然而对于古镇的故乡,有着说不尽的思念与乡愁。顾炎武在山西辞世后,是他的嗣子扶柩回乡,让他魂归江南的杏花春雨,从而使这个千年古镇永远飘扬着一面精神的旗帜。

自古以来,在岁月的风烟里,在历史的留痕中,江南古镇仿佛一直是名士才子、落魄文人与深闺才女、名门佳丽的邂逅艳遇之地,或是红袖添香之处。其实,江南小镇的芳草萋萋、鸟鸣声声、水墨幽幽,遮蔽或是隐藏的是江南小镇骨子里的诉求与操守。中国每到朝廷更替、时代变换时,江南小镇往往在文化更新、思想变革上是潮头涌起。以唐塑罗汉保圣寺出名的甪直,就被当代着名的文学家、教育家叶圣陶称为培育自己摇篮的“第二故乡”。这里水巷明丽安谧,塘街雍容雅致,林木浓荫蔽日。1917年至1921年,年轻的叶圣陶来到甪直任吴县县立第五小学的教员,古镇浓郁的崇文尚墨,悠长的艺风雅韵,使他在这里创作了新文学史上第一部长篇小说《倪焕之》、第一部童话集《稻草人》及短篇小说的经典《多收了三五斗》。在“五四运动”中,他带领学生绕镇游行,使千年古镇燃烧起新文化运动的青春火焰。是呵,江南的风情风韵,江南的景象景致,似乎都不动声色而藏魂隐魄地化作古镇深邃的语境和静逸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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