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与他的柑子园

作者: 彭书华2020年01月03日情感短文

我大表哥家在一个叫做界首兴田的村子里,湘江边上。

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去大表哥家玩。湘江到了大表哥的村边水面就很宽阔了,老人们说,当年红军就是从这里过江的,于是我们就在河里打水仗,有的扮红军,有的扮白狗子。

那时候粮食少,大表哥家的饭不是掺红薯丝就是掺木薯粉,大表哥比我们大十多岁,也就尽着我们往饭底锅舀。有一次姨妈到我家借钱,我爸不借给她,姨妈哭着走了。我就跟爸说,多多少少借点给她吧,爸就怒吼,她已经借过多次了,我们家哪还有钱借!

从此我们两家就来往得少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大表哥一天来找我,让我想办法帮他搞点贷款。我想起有个同学在银行工作,就和大表哥找到我同学。我同学正是负责办理这个业务的,没几天就帮大表哥的贷款办下来了。

几年后,有一天,大表哥扛了一麻袋柑子到我家,并要我和同学去他家摘柑子吃。

我和我同学在一个礼拜天去了大表哥的柑子园。只见小时候耍水的湘江边的山上如今变成了一片柑子园,柑子树有一人多高,绿油油的树上挂满了黄灿灿的果子。摘下来剥开放进嘴里,那蜜蜜的甜那微微的酸啊,有嘴都形容不出。

龅着大门牙的大表哥一直就合不拢嘴,如今笑得就更难看了。大表哥说这片柑子园大约有三十亩,全部施农家肥。

在大表哥家,一家人又杀鸡又宰鸭,忙得不亦乐乎。姨妈乐呵呵地说,要不是你们帮搞了贷款,我们怎么能种得起这么大片柑子园?

一晃几年过去了,大表哥家不时传出好消息:大儿子考上大学了;家里建新房子了;全村人都跟着大表哥种柑子了;二儿子考上中专了;最小的女儿考上大学了。

那些年,总听到大表哥家送来一个个好消息,当然,总少不了一趟一趟去大表哥家吃酒,每一次都去湘江边看那一片柑子园,听大表哥说一年的好收成。

渐渐地,好像有好几年没有大表哥家的好消息,大表哥也有好多年没送柑子来了。

直到有一年冬天,大表哥又来我家了,然而,这一次大表哥是来报丧的。大表哥见到我就给我跪下了,他说,他的妈也就是我的姨妈去世了。

姨妈埋在柑子园里。

来到柑子园,只见高大茂密的柑子树叶焦黄焦黄的,树上只挂了几个零零星星的小果子。我对大表哥说,柑子得了黄龙病,县里面不是动员大家砍掉吗?

大表哥的大龅牙如今换成金牙了,可今天大表哥的面相比之前更难看。

舍不得啊,大表哥摸着柑子树,指着老村子前面一幢一幢的楼房,满面悲戚地说,这些,离得开这一片片柑子园吗?

大表哥说完就蹲在地上哭起来了,我不知道大表哥是因为姨妈的死还是因为这一片也将要死去的柑子树,也许,两种都有吧。因为,整个姨妈的丧事过程都没见大表哥这么伤心地哭过。

姨妈去世的第二年,大表哥就把柑子树砍了,大表嫂到深圳帮儿子带孙子,大表哥也就到深圳打工去了。

前年,大表哥又扛了一袋柑子到我家来了。这次,大表哥扛的是南丰蜜桔。

我说大表哥什么时候从深圳回来了?大表哥说回来三年了,这不,那片柑子园又种下了南丰蜜桔,今年又开始挂果了。我说果子结得多吗?

大表哥说,那片果园种成那个样,不好意思来见你,如今柑子园又种起来了,想请你和你那同学去看看我的新柑子园呢。

那位同学调到外地当行长去了。

前些时,我同学回到家乡。

我跟我同学说起大表哥的柑子园,到外地当了好些地方行长的同学说,兴安人都这样,好强,不屈不挠。

这不,兴安人种柑子种得风生水起,种葡萄种成了南方的吐鲁番,农民收入近几十年年年都名列广西前茅。

星期日,大表哥开着一辆现代轿车接我和我同学去兴田做客。

车子从界首大桥边拐进一条红色的沥青路,今年是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红军堂周围到处是来参观的游客。过了红军堂就是界首的兴田了。

红色的沥青路一直修到了大表哥的柑子园。

如今,大表哥的柑子园周围全部都种满了南丰蜜桔,上午的太阳洒在挂满果实的柑子树上,金灿灿的分外耀眼。再往前,路的边沿都用竹篱笆围了,再过去一点点,就见到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兴田万亩柑桔种植核心示范区。

大表哥说,2010年,县里鼓励有种植柑桔传统的兴田村民再次种植柑桔。这几年,随着南丰蜜桔价格的提升,兴田的田间地头,原先的柑子园全部又种上了南丰蜜桔,不说万亩不万亩的,反正整个兴田村都变成一个大的柑子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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