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无悔的自己

今夜也许将要迎来一场时令雨。诗中说“好雨知时节”。我虽然不能确定这是一场闻令而起，当春即发生的好雨，但看它蓄满穹苍的厚重和殷实，像一位老妈妈为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一点点叠加缝合起来的被褥，其中必是满载着浓浓的情暖和至爱。

忽然担心起我刚在后院播撒的各种菜蔬籽粒，若果真如此，今夜的这场时令雨必会摧毁它们与大地亲密运作，精心孕育的最佳时期。但即便如此，弓开箭出为时已晚，此时那片菜籽已深深嵌入大地粗砺的纹理中，彼此融会，相互交合。像灵肉的弥合，严丝合缝，毫无罅隙，已难剥离出生命初始最囫囵的自我。

由此而生发出某些感想。没有谁会告诉我们现实生活中如何避免没必要的悔意。往往一件事情早已酿成祸端，仍要为此捶胸顿足以此表明悔不当初的诚意，更有甚者哀哭切齿，追悔莫及。后悔与追悔绝非属同一概念，严格地说它们彼此从属而递进，从而显明出人们对某件没能如愿或自酿成恶果的事的愧感和忏意，已达到一种不可遏制的程度。

回想在我的人生行程中，类似因一粒菜籽，一片落花，一眼情缘，一个擦肩，一缕相思而酿造出的小悔意，像闪烁在夏夜里的荧荧之光，尽管绚烂了一个季节，但待时令更替，便随之消弭在记忆一隅。或许多年后某一天，偶然的一次触动，那些堆积如冢的小悔意，掘开尘封的记忆，也只剩几抹磷光般散发着乏善可陈的岁月光晕在记忆里摇曳。

对此，每每碰触这些容易沾染风尘的小悔意，要不让其继续在那里保持静默，要不连同风尘一起拂拭洁净。一如过眼云烟，虽然曾在记忆里影影绰绰地浮现过，但漫漫岁月会淡化了它的痕迹。

若不跳过这些不足挂齿的小悔意，就难能在人生的某一段行程中磕碰牵绊到类似成就生命的存留，灵魂的归属的悔悟。人生之路，多是逶迤曲折，险象环生。若是一味地瞻前顾后，踯躅迟疑，或许连路经生命中那些值得我们去悔过的人事物都是一种奢望。有些事只有亲力亲为，即便全盘皆输，不能如愿，但也会理直气壮地去抱残守缺人性的彰显。有缺憾的人生虽然是我们塑造完美人性的生命底色，但也只因为我们都难塑形无暇的人性，才因此会使我们的人生处处有漏失，有残缺，有败落，更有遗憾的迹象可现。

世人的遗憾大多与情、与利、与地位息息相关。因为“子欲孝亲不待”而悔恨自己迟来的孝心，不乏其人。我们可以摆各种理由搪塞敷衍孝敬父母，但我们没有理由在若干年后做到泰然自若地平息良知的拷问和人性的责罚，尤其当已为人父母在深谙上行下效的真实意义时；两性间的情感也曾由“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千古绝唱，一路跌跌撞撞演绎出“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海角天涯有穷时，唯有相思无尽处”般花样翻新却版本雷同的情感悔戏。

这些为了一种情感而悔不当初的人们，他们明明知道这是人生路上横亘在生命里的嗟悔无及的深渊，也要带着终身的遗憾，在人生的此岸为生命中最珍贵的人，坚贞成一朵隔岸花。我们诚然对这种坚贞高山仰止，但深入其背景后，会不由的感叹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相对情感，那些视权利至上的人，他们的悔过自新却赢不得人们的瞻仰和同情，而多是背着“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的痛斥，默默隐入各自的人生中。但我们相信只要诚心悔过，这样的人必会走出生命的岐途。就像《圣经》中记载的尼尼微城的人们，为了悔罪，各个披麻戴孝，叩头跪拜以表对上帝的诚意，最终恶贯满盈的一座城被上帝赦免毁亡。

也有怙终不悔的人，拿着顽劣当豪杰。以权谋私，肆恣妄为，撕裂人性，袒露本性，将罪恶进行到底。这样的人也只能像《圣经》中的索多玛城一样被毁之一旦。

无论是悔意迭生，还是追悔莫及，除了类似一粒菜籽般的小悔意，下一刻我都不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更多的缺憾，即便不能让折损的人性复辟，也要力求心底无憾，仰不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