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熬白菜

作者: 天际帆影 2015年04月14日情感美文

我们村南有一条沙河,只有山洪下来的时候才有水,小时候雨水比现在多得多,所以沙河一带还挺湿润。沙河的南岸有一片平地,平地的另一边是高高的土崖,我们把这片地方叫做南湾子。南湾子有不少老柳树,树根周围在雨后经常长出一种灰色的蘑菇,因为颜色和样子很接近老鼠的脑袋,人们管这种蘑菇叫“耗子头蘑菇”。名字虽不雅,但是吃起来口感很不错,所以南湾子一带经常有采蘑菇的人。

采蘑菇也是我和妹妹特别喜欢的活计。我们提着小筐,从南湾子的东头起,一直往西,进到里面的深沟里,细细地察看每一寸土地,每一棵树根。如果看见某一片泥土顶起小泡了,扒拉开泥土,十有八九就有小蘑菇,没有顶出泥头的蘑菇并不灰,是发白的,圆圆的像小孩子嫩嫩的脚指头。更多的蘑菇是顶破泥土裸露在外的,手指粗细的柄上,小窝头一样的头色脑袋泛着柔光。就像各家的孩子一样,蘑菇有独根生长的,也有三两一簇的,也有挨挨挤挤一大蓬的,有意思得很。我们总是满怀欣喜地轻采慢放,小筐都提得用心着呢。

土崖跟儿,柳树下,都潮湿,采蘑菇的时候经常遇到一种身体黑亮的蚰蜒,小时候的我有点怕,但是那么多蘑菇在招引我,我硬着头皮从蚰蜒窜着的地方采出一朵朵蘑菇。

采回来的蘑菇,轻轻抖落泥土,大的一撕两半,小的就整个,都用线穿起来,一串串挂在窗户外晒干。

妈妈总爱把干蘑菇和白菜一起熬,而白菜只有夏秋有,所以这菜就有季节性。

村子南面是一座大山,沟沟梁梁延伸到村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道沟里修了两道坝,就形成了两个水库,上游的我们叫做“大水库”,下游的叫“二水库”。二水库的水通过涵洞流出来,人们就把水渠修到村东的一片湾地,那里是各家的菜地。菜地是以人头分的,大概每人半畦,各家的数量不等,但是种的却差不多,无非春种菠菜和山药,夏种白菜和芥菜蔓菁。

夏末秋初,起了早山药,就翻土种白菜。白菜不是现在的品种,那时候都是一层层撇着吃的,不到深秋不会连根拔起。有时候,撇白菜的活也会交给我和妹妹。我们就?着筐来到菜地,我家的菜地在第三排靠边不远的地方,爸爸做过记号,我们能很容易找到。站在畦头,仔细观察,看看哪些白菜妈妈已经撇过,我们要找没有撇过的动手。一手扶住整棵白菜,一手去撇其中的一片叶子,每颗大约撇上一层就好。

伙提着一筐菜回到家,学着妈妈的样子把菜叶平摊在院子空地上,让它蔫一蔫,不然太脆,清扫泥土和虫子的时候容易断。清扫的时候,都是用已经磨得很短很秃的小笤帚。妈妈把一片大叶子放在膝盖上,利索地正面扫扫背面扫扫,要是发现虫子,就更仔细地检查一遍。

洗好的白菜切成不足一寸的段,放到开水里焯,然后过凉水,攥成一团一团的备用。耗子头蘑菇用开水发好,洗净。等锅里油开了,葱花爆出香味,就把白菜放进去翻炒几下,然后倒入适量的开水,放入蘑菇和调料,有时候还奢侈地放进一些豆腐,就咕嘟咕嘟熬起来。蘑菇的香味浸染了寡淡的白菜,还飘得满屋子香气,那味道比现在的香菇浓了不知道多少。

我们每人端着一大碗蘑菇熬白菜,就着劲道的黄糕,想不出人间还有比这更适合胃口的饭菜。

后来,雨水越来越少,南湾子的柳树也少了,地也干,耗子头蘑菇就绝迹了。两个水库也干了,菜地全成了旱地,只能种玉米了。想吃一顿地道的蘑菇熬白菜再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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