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规定动作”

2020年01月14日生活随笔

平日虽然忙,但每逢双休日我总是很卖力地争取多干点家务,以彰显一个负责任男人的“风范。”这天,我先在厨房把煤气灶擦洗得一干二净,然后将卧室的大床整理得一尘不染。盯着眼前的“成果”自鸣得意时,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与煤气灶、大床对应的那两个早已消失的、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上海人家日常生活中的规定动作:封炉子和铺帆布床。

何谓封炉子和铺帆布床?如今的80后、90后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何“劳什子”。先说封炉子吧。那个年代老百姓的家里还没有管道煤气和液化气,烧水煮饭全靠煤球炉。顾名思义,煤球炉就是靠煤球燃烧的炉子。别小看一个小小的黑乎乎的煤球,它们是十分紧张的能源,每家均要凭政府发放的煤球卡计划供应。所谓封煤球炉,就是为了节省第二天早上点火生炉子的时间与麻烦,而在煤球炉内塞进几个新煤球,然后铺上一层煤灰,使表面上看不出明火,俗称“封炉子”。第二天早上,只要用火钳或者一根粗壮的铁丝,把封闭的煤灰层捅开几个洞眼后,用蒲扇对准炉门猛扇几下,火焰就会呼呼地蹿上来。

封炉子这活,还是很有技术含量的,如果封得不到位,煤球不幸被燃烧完,那第二天早上炉火就会熄了,只得重新点火生炉子。如此一来,就会耽误烧早饭的时间,影响大人、小孩准时上班和上学。童年时的我,虽然生炉子这活上手挺快,可封炉子这“生活”却始终弄不好。为此,头上没少挨过祖父的“毛栗子”。为减轻头皮上的痛苦,通过一番刻苦努力,我的封炉子“生活”,最终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受到了祖父的高度赞扬。那时的大人们夸奖自家孩子的聪明,也常常会用自豪的口吻对左邻右舍说:“阿毛姆妈,阿拉小狗会封炉子啦!”再后来,随着煤饼的出现,封炉子的活也就相应变得简单了,只要用一块和炉膛一样大小的铁板,朝煤饼上一盖就万事大吉了。那时,除了像我家这样的双职工家庭之外,还是有许多家庭为了节约煤球或煤饼,依然选择不封炉子过夜,而在第二天清晨把炉子拎到室外重新生炉子。

和封炉子不同,铺帆布床的“生活”就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了,这是个力气活,拼的是体力。帆布床又称行军床,它是由几根粗壮的木棍将厚重的白色帆布支撑起来的折叠床,十分笨重,搬进搬出非常吃力。六七十年代的上海人家居室狭小,因此基本上每家都会备有这样一个收放自如、不占空间的帆布床。最费力的是把两根木棍套进床的前后两端,随后再把木棍两头的小洞嵌入床的左右两侧凸出点,当四个点紧密对接后,一张帆布床就铺好了。由于要保证床体帆布的硬度,所以每次将两根木棍上的四个点嵌入,都要花九牛二虎之力,甚至还要手脚并用。一般情况下,搬床、铺床都由父母或祖父来做,我偶尔做做他们的帮手,在大人的眼里,这种事体太吃力,小人做不好。事实也的确如此,有一次,我想为大人分忧,就偷偷地试着独自把帆布床铺好,不料双手被夹出了大血泡。

一“封”一“铺”这两个动词所搭配的“煤球炉”“帆布床”两个名词,其实是那个年代上海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一个普遍细节和规定动作,是一项每日必做的“功课”。它们折射出了一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状态。如今这两个规定动作虽早已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但却永存在我的心灵深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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