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盲

作者: 于燕青2020年01月14日心情随笔

在这个小城我一次次地走失。在我眼里的街道全是一个面孔,四通八达的路网是一团乱麻,城市越是现代化就越是我的荒原。我从丹霞路的一家商店回家,路经一陌生街道,环顾左右而叹,我咋就没来过这条街呢?几分钟后我又转回了那家商店,我迷路了,就在我家不远的地方打转,绕了一个来回。才发现那条陌生的街道竟然是我常走的一条街,只是每次都是单向行走,从这头到那头,这次我反向而行就迷糊了。那年我去省城办事,朋友介绍住进一家浅巷里的旅馆,一出来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知道旅馆就在附近,可绕来绕去绕就是绕不出来,只好打的。那司机也实诚,没载着我转几圈晕糊我,就几秒钟“咔嚓”把我送到宾馆门口,我心有不甘,说:“你这钱也赚得太容易了!”他满脸委屈地说:“我开了这么多年车难得遇上这么一回呀!”

生活在内心世界里的人对于外部世界注定是要迷失方向的,注定是这般的无能无助。外部的世界。规矩方圆,我的内心抗拒着不肯屈从,一个路盲等同于一个流浪者。流浪,走哪算哪,不需要明确的目的地。对远方的向往与认路的低能,反倒让我渴望流浪,可是一个女人很难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流浪,即使是乱世,流落到会稽的李清照也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流浪,三毛的撒哈拉沙漠生活更算不上。武林小说里貌如天仙、本领高强的女侠手扶琴弦即可护身,飞花摘叶便可伤人,甚至腾云驾雾,所到之处亦是逢凶化吉,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了,江湖是她们最好的舞台,流浪也就是长途。还浪漫,可那毕竟是虚构的。长时间没出远门,我就会抓狂,我害怕一成不变的冗长日子,约几个女伴同去黄山,每到一个景点,不是女伴们叫我给她们拍照,就是她们盛情难却地给我拍照,等都拍过了,导游一声令下,又奔赴下一个新的景点,来不及欣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完全违背了游玩的初衷。无奈之下,独自一人跟团出游,以为这样可以自如地游玩,有点流浪的味道了。到了上海,按说上海我已来过多次,自由活动时间,我严重的迷路症依然让导游焦虑,全团只有两个女客,另一位是和先生蜜月游的年轻女子,我总不能跟在人家小夫妻后面当电灯泡吧,还好上海有亲戚,到了南京路,表姐来接我,导游才松了一口气。更多的时候,我若隐若现地跟在一堆男人的后面,尴尬极了。那堆男人里的一位,尖脸猴腮,只比骷髅胖些,斜挎着相机,像极了儿时电影里的特务。不知怎么女特务个个妖娆性感,男特务个个都像瘪三。他上来搭讪,我出于礼貌应付着,到了下榻旅馆,他便三番五次要到我客房来玩,几次纠缠都被我拒绝,安全受到威胁,就跟导游婉转地说了。到了下一站,导游特地把我安顿在另一楼层。可见女人独自出门多么的不便,更不用说流浪了。我只能在诗里流浪:“只有心怀希望的女人/才会去等待/我只是寻觅,一路流浪……”

也许我的血液里有着冲动、不耐与期待,所以我总是不停地需要,需要新的出口。迷失,也是理所当然。在生命的路途上,我依然是个路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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