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瓠子

作者: 任崇喜2020年01月15日空间美文

朋友到家来,带来的礼物,是一只瓠子,白色的。瓠子的形状,和丝瓜相仿。丝瓜开黄花,瓠子开白花。丝瓜表皮暗绿,有竖纹;瓠子外形相对较粗犷,肤色青亮,光滑无纹,有细微的绒毛。

瓠子老了以后,外皮变硬,成了白色或黄色,有点像老熟的黄瓜。人言“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对瓠子而言也是贴切的。

朋友拿来的瓠子,也进入了暮年。《王氏农书》称,“瓠之为物也,累然而生,食之无穷,烹饪咸宜最为佳蔬”。瓠子,夏季常见的蔬菜,吃法很多,荤素皆可搭配,可以清炒、炒肉,甚至和海鲜一起做,味道清新;可以做汤,清鲜爽口。倘若再切上一方豆腐,或打上蛋羹在里面,更是妙不可言。在《瓠子汤》一文里,知堂先生开头便说:“夏天吃饭有一碗瓠子汤,倒是很素净而也鲜美可口的。”

瓠子,也可包饺子,或做菜饼。一根很粗壮的瓠子,用盐杀过之后,就现出自己的软弱来。包一餐饺子,瓠子往往要用去几个。与瓠子能和谐配合的,是五花肉,二者相得益彰。做瓠子饼,要选大一点的,更喜嫩一些的,做好的瓠子饼,咬一口鲜嫩爽滑,油香之中,混杂着瓠子的清淡,萦绕在唇齿之间。

没想到,这只白色的瓠子,却是苦的。菜做好后,尝了一口,一股苦涩,油然从舌根部起。

我看看朋友,他看看我,一副很无辜的模样。他拿起筷子,似乎不大相信,但仍小心翼翼的,挟了一片,轻轻放入口中,立时现出一脸苦色。

这只瓠子,是朋友从乡下亲戚家的菜园里摘的。能把这一乡间之物,从百里之外带来,足见他的诚意。

按照古籍的说法,“长而瘦者曰匏,短颈大腹曰瓠,瓠性甘,匏性苦”。《史记》里,说张苍“身长大,肥白如瓠”,陆游在诗里说,“布衣儒生例骨立,纨绔市儿皆瓠肥”。朋友拿来的,白白胖胖的,明是瓠子的模样,怎么会苦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或许是串种了吧?驴和马串种出来的,叫骡子;老虎和狮子串种出来的,是狮虎兽。丝瓜吃起来会苦,是因为与苦瓜串种,瓠子发苦,是……

没等他说完,我便止住了他:你从哪里来这些理论?不就是一只瓠子吗?

其实,想开来,道理就这么简单。苦瓠子,甜瓠子,都是瓠子,远没有瓠子的故事有趣。

古代,一些贤士大夫,崇尚清俭,会做出“幡幡瓠叶,采之烹之”之类的举动。唐代,郑余庆为宰相时,召集亲朋和同僚数人在家中会餐,并神秘地说是有一道名菜,已“烂蒸去毛,莫拗折项”。人们窃窃私语,等待美味来临。没想到,最后摆在每人面前的,仅米饭一碗、蒸瓠子一只。郑余庆吃得津津有味,其他人“相顾木然,强咽而作美食相”。

这样的宴请,滋味比苦瓠子更甚。在《红楼梦》里,尤氏骂周赵两位姨娘是“两个苦瓠子”。当然有原因,“两个为什么苦呢?有了钱也是白填送别人”。这种骂法,比“怀空抱虚,有似蜀人瓠壶之喻,胸中无一纸之诵,所识不过酒炙之事”,更为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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