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有茶

作者: 任崇喜2020年01月15日生活随笔

花间,是一个好词,让人思绪翩跹。

当年,远距中原的蜀,富庶无比,是一个好去处。那一帮吟小令中调的男儿,不知怎的,偏偏沉溺于香软词风,爱上旖旎柔媚的小词,开始旅愁闺怨、合欢离恨的吟唱。

花间派词人,吟咏的对象,大多是女子。女人如花,不知是谁先说出的,比喻贴切、形象。娇艳鲜花,极富生命力,以此为喻,所谓秀色可餐。花有百媚千红,女人风情万种。女人花,摇曳在滚滚红尘中,花香浮动,暗香盈袖。乱花渐欲迷人眼,词人的绮情艳思,汩汩流淌。

茶,也是个好词。这一生长在南方的嘉木,仅凭薄薄的叶子,就风靡世间,不可一世,风光无限。茶,“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客来正月九,庭迸鹅黄柳。对坐细论文,烹茶香胜酒”,是高风雅士的做派。难怪,陆羽在《茶经》中说:茶,乃“精行俭德之人”最爱。

“从来佳茗似佳人。”是独步千古风流的苏东坡说的。女子与茶,也极其有缘。

传说,某个冬日,茶商陈古秋与人品茶。陈古秋取出一包茶叶冲泡,茶叶是一位姑娘送他的。茶冲泡好后,盖碗刚一揭开,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在缓缓升腾的热气中,一位美丽姑娘的身影,若隐若现,手捧一束茉莉花。渐渐地,姑娘的身影隐去,变成一团热气,唯有茶香,袅袅不散。这茶,名字好听:报恩仙。为报陈古秋出资葬父之恩,这位姑娘,耗费毕生精力,已辞人世。或许是得到点化,陈古秋将茉莉花加到茶中,制出茉莉花茶,为花茶上品,清香宜人。

夏日,江南多荷,莲叶何田田。“荷叶初开犹半卷。荷花欲拆犹微绽”。水面之上,新荷犹如一支画笔,饱蘸墨彩,在花尖上绽放。月色、星光之下,人们划船到水深处,将新茶搁置在新花之中,为的是,熏染一夜清香气,汲大自然之灵气。翌日清晨,早起的人们,将茶取出,捧得一怀清香,在薄薄的轻雾里,惬意而归。

如此场景,在《浮生六记》里有记载:“夏月荷花初开时,晚含而晓放,芸用小纱囊撮条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味道尤绝。”

这样的茶,是与花香一起氤氲的,沈复喜欢。更何况,有佳人在侧。他唯一的感觉,只有沉醉,想来也如李易安,沉醉不知归路。

这个叫芸的陈姓女子,“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林语堂语),极懂生活之美。

“闲来诗酒茶相伴,不负此生不负卿。”这位红袖,既会添香,也会奉茶。与其相处,有绵绵相思,有志得意满,更有琴瑟之欢、鱼水之乐。这样的时光,这样的意境,隽永深远,妙不可言。

沈复喜欢的,还有静处。

在《浮生六记》中,沈复这样描述:“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

这样性情,令人羡煞。

他喜欢静处,是在芸离世之后。欢愉时光,总是短暂。少了卿卿我我,少了情投意合,剩下的一人,静处便是回味,更是排遣。

“人,一个人时,才是真正的自己。”在静谧之中,携优雅之趣,与另一个自己相遇,可以把盏言欢、欢喜对酌,也可以赏花、品茶、论道。这是我们想要的情趣和风景。“再遇着那天地清和的时候,风清月朗,焚香静坐,心不外想,气血和平,才能与神合灵,与道合妙”。眺望远方落霞,眼中无物;闭目养神静气,心无旁骛。若静影沉璧,此乐何极!

当下众生,终日忙忙碌碌,心间塞满块垒,忙乱无绪,怎会静处?连静的心绪都没有,如何抵达花间有茶的心境?没有幽趣,又如何得享其间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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