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粑

作者: 胡临雪2020年03月03日抒情文章

年粑,曾是全州人重中之重的年货,历代就有“宁可锅中无肉,不可缸中无粑”的说法。当地做年粑的食材五花八门,净糯米做的叫糯米粑,掺饭豆的叫饭豆粑,还有高粱粑、小米粑……糯米粑糯软香甜,高粱粑粗粝耐嚼,小米粑绵软糯滑,黄栀子粑粑清香祛火……一想起这些,幸福感就从心底冒出来。

“二十五酿甜酒,二十六磨豆腐,二十七杀公鸡,二十八打粑粑”,这是小时候进入腊月后常叨念在嘴上的童谣,最吸引我的要数打年粑了。在进入腊月比较冷的天气后,就可以打年粑了。母亲清早就将浸泡好的糯米捞出,用清水洗净沥干装入大木甑内,在大土灶前烧火就是小孩子们的事了。两袋烟的工夫,木甑上就开始冒白气了,糯米饭淡淡的香味就钻入了我的鼻子。

糯米成饭后,母亲舀出第一盆糯米饭,是给我们吃的。我们根本等不及洗手,抓一团就往嘴里塞。那种热烫而又香甜的感觉温暖了我童年盼望过年的心情

当把第二次舀出的糯米饭倒进石碓里后,父亲和隔壁的堂叔各执一根大粑棰对着糯米饭,先擂后舂打起年粑来。打年粑是个力气活也是个技术活。先擂后舂急速将糯米饭趁热擂成团,紧接着两人轮流依次举棰舂打。你一声“嗨”他一声“嗬”地对喊起来,即使是数九寒天,不大会儿就要赤膊上阵了。打年粑一般都会约上好几家在同一天轮流来打,人手多才能忙得过来,灶碓也可以连用。因此,七伯娘八婶婶九堂姐都有说有笑地走到打年粑的伙房里忙开了。母亲负责分料,迅速地将刚起出来的热腾腾的粑团揉成圆鼓鼓的一小团,双手一掐,右手一扭,顺手将小粑团扔在撒有细米粉的门板上,由那些手巧的伯娘婶子们压成大小厚薄一样的年粑。此时,小孩子们也抢着学做年粑:有做成椭圆形的,有做成长条形的,有做成三角形的,引得院场里笑声一片。笑声逗得小黄狗在门板下窜来窜去的。最后一盆糯饭一定是要做成差不多有洗脸盆大小的“团年粑”,寓意全家团圆幸福美满。

在年粑上点花是少不得的工序。点花的工具就是一种叫荷木树上掉下来的果实。这种果实成熟张开后就是一个小五角星。我们就用“小五角星”沾上品红水印在冷却变硬的年粑上,也调皮地印在小伙伴的脸上。于是又引来一阵追赶顽皮。

七八天后,母亲会把干透了的年粑洗净浸泡在大水缸里储存,待日后滋润家里平实的日子,也会把年味延伸到立春、雨水、清明、谷雨……到了春末夏初,跟着父亲上山砍柴或下地种植,父亲就会用月白色的长毛巾,兜上几个年粑做午餐。中午时,就地找些干柴烧着,再把年粑靠在石头上烤着。一不小心烤焦了,往往会得到父亲怜爱的责怪。之后坐在石头上,听着布谷鸟的歌声,就着沁甜的山泉,嚼着硬韧香脆的年粑,有滋有味的,根本不会觉得日子的艰难。年粑已不是一种填饱肚子的食物,而是生活有奔头的一种象征了。

前几天回到村里,父亲说全村今年没有一家打年粑的了。也许是青壮年都在外面打工赚钱,无人举棰;也许是女人们忙着休闲打牌,无暇去理会这繁杂的事情了;也许是买几个机制的年粑就能应付和搪塞“二十八打粑粑”的年俗了。其实,年粑已经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食物了,而且孩子们对于炸、烤、煎的年粑还不如一包麻条那么喜欢了。

我走出大门,就看到前些年打年粑的石碓,静静地呆在晒谷坪的角落。碓窝里已填满了土并长出了几棵野草,干枯的叶子在寒风中兀自摇曳着……站在寒风中,我却怀念儿时的年粑,也更怀念那时邻里之间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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