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子红了

作者: 雨君2020年03月13日情感美文

姐姐小时候,家里很穷,为了照看弟弟,念到五年级就辍学了。

姐姐十八岁那年,家里来个说媒的,只一晌功夫就为姐姐说成一门亲事。听母亲说,姐姐自小就很懂事,很善良,很听话,大人说啥,就是啥。但我觉得那是懦弱。就在那年冬天,一顶红轿自山下而来,姐姐嫁给了平川地带一个军人。倒也不歪,姐姐嫁的那个军人,文质彬彬,相貌堂堂。谁都以为姐姐将有个不错的未来。谁料结婚不到五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位军人,复原回家,分配在当地洋灰厂,没多久他就和他之前的恋人旧情复燃。原来,他还有个旧情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根本不应娶姐姐进门。就这样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年华,姐姐硬是被赶出婆家,与她那负心的军人离了婚。当时,他们两个已有一个四岁男孩。姐姐非要带,婆家非不给。硬生生拆散了母子俩。

听嫁到平川地带的本村妇女说,那男孩,自从亲娘离去,整日哭啼,爬在玻璃窗户上不停地哭喊着找妈妈。后娘对此不理不睬。衣食起居全凭姑姑。而姐姐自从离婚,亦是整日郁郁寡欢,常常拿着小孩子过去的衣物痴呆或抹眼泪。谁都知道她想孩子想得撕心裂肺,可谁也帮不了她。

后来,村里又一个老媒婆给姐姐说了一家人家,也是山那边平川地方的。那时候村里人大都羡慕平川地带离县城近,地势平,种茭子多。却从未考虑姐姐嫁过去人生地不熟。姐姐也是窝囊,第一次说媒,没找好。第二次还依旧说媒,依旧任人摆布。几个月后就嫁给了第二任男人,我现在的姐夫。这个姐夫是一个村夫, 虽然没什么本事,只靠种玉茭茭子过活。但家里还算盈实,人丁兴旺。

那时候姐姐和她婆婆住在一个院内。院子里养着四五箱蜜蜂。我暑假去了姐姐家,经常看姐夫全副武装割蜂蜜。姐夫还告诉我什么样的蜜蜂是蜂王,什么样的是工蜂。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花钱买蜂蜜,几乎是自给自足。

姐姐家的院内有一个小楼梯直通汽路上,汽路周围都是茭子地。处暑时节,正放假,也正是茭子红遍的时候,景色正好。红个艳艳的茭子头像一顶顶小红帽,又像通红的火把,在骄阳的照射下,映红了半边天。姐姐常带着我和外甥和外甥女以及姐姐大姑姐家的孩子们,搬几个小凳子从小楼梯上去,坐在树荫里。姐姐安详地纳鞋底,我们则看南来北往的汽车,玩抓石子。不想玩了,姐姐就带我们到自家茭子地里去打黑霉霉吃。很方便。但姐姐从不让我们到别人家打霉霉。

我们在地里穿梭,抬头观望,却不认识黑霉霉。姐姐把经验与知识,传授给我们。姐姐经验丰富,一认一个准。姐姐适应得真快,只几年功夫,便地道地成了平川地带的人。姐姐将认准的黑霉霉一个一个地掰下,分给我们吃。我们甜蜜蜜地吃着,姐姐温馨地微笑着。有时候有人趁姐姐不备,偷偷串到别人地里,有经验不足的,常把茭子穗当成黑霉霉掰下来,只好偷偷扔掉。打黑霉霉时,大伙嘴里还念叨:“黑霉霉蹩脖脖,认不得捏一捏,再认不得扒一扒,巡田的过来甩一刮”。因为一旦扒开不是黑霉霉,而是即将吐穗的茭子,这棵茭子就算毁了。所以,巡田的就怕有人到地里打黑霉霉。我们也最怕碰上巡田的,轻则挨打,重则要受罚。要不扭送到自己家里,让父母管教。我们有一次就被逮住过,那人让我们带着他到了姐姐跟前,善良的姐姐没责怪其他人,只把外甥和外甥女打了一顿。姐姐又气又心疼,差点掉出眼泪。小孩子往往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痛,没隔几天,又想吃黑霉霉了,又去打。

我们不光去打黑霉霉,还跟着姐姐去青纱帐里打猪草,薅野菜。偶尔时候,姐姐也和我们一起捕蜻蜓、逮知了,捉迷藏。童趣十足。这边喊,那边应。谈笑声、吵嚷声、还夹杂着童稚的歌声在青纱帐中荡漾开去,不时惊起一群群小鸟向远方飞去。渴了就到茭子地边的小河饮水,热了就在小河中洗澡。当夕阳西下,村中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姐姐带着我们满载而归。那时候姐姐过的安逸,快乐

然,好景总是不长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姐姐婆家开始家道败落,小叔子大姑姐小姑子死的死,疯的疯。姐姐从婆家院里搬出,但依旧难逃厄运。没多久,外甥也得了精神分裂症。鉴于和第一个儿子的离散,姐姐把全部爱心都放在了第二个儿子身上。如今,第二个儿子疯癫到人不人,鬼不鬼,姐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样残酷的事实。姐姐的精神世界彻底奔溃了,不久也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从此亲人们少有走动。姐姐家成了避之不及的邪门之地。从此,村里茭子便安静了下来,再无人去骚扰青纱帐内的一片安宁。

从此,处暑茭子遍地红成为我记忆深处刻骨铭心的一道红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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