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美湛堰河

湛堰河流域是雷州九龙山红树林国家湿地公园的核心构成，因未有适合的交通工具，尚未对游人开放。今年以来，我有机会三次乘船游览湛堰河“处女地”，均从位于月岭港的湛堰河一号码头出发，迤逦而行，到达入海口那个长满红树林的大墩岛附近后再沿九曲河道返回。三次出游，第一次是在今年二月份，数人同行，巡逻小艇；另外两次都是在今年的六月份，一次为三人出行，冲锋舟；一次为二十多人同行，渔政船。人在船上，船在浪中，两岸红树悠然，树丛水鸟不惊，犹如置身在画中。海桑、秋茄，还有海漆构成了两岸红树林的景色，海桑因高大而独自成林，树干浸在水里，树枝以上部分屹立在空中，秋茄、海漆等间杂其间，匍伏在水面，犹如泅水者只露出头部。随风起伏的红树林冠上，不时可见小白鹭、大白鹭、池鹭、夜鹭等鸟类。红树林素有“海上森林”之称，是一种生长在热带亚热带海湾、河口滩涂上的奇特的植物群落，它们随着潮起潮落若隐若现，宛若出水仙子，河道边生长的芦苇茅草蓬勃挺拔，随风飘扬，连同葛藤等其它草木将湛堰河烘托得更加动人。

贯穿公园的湛堰河美丽迷人，像一条蓝色缎带，把沿途的湿地、潮沟、红树林，和飞鸟都连接在了这条魅力无穷的缎带上。从一号码头算起，到入海口的大墩岛，这一段湛堰河总长有13公里，沿河的原生红树群落是九龙山最好的景观之一。河道九曲十八弯，河水清澈透明，潺潺流动，汇入大海；红树倒映，鹭鸟不惊。将军岭上的石壁瀑布，激流常年倾泻而下，瀑布昼夜不息出峡谷，入月岭港，经湛堰河，冲向大海。峡谷起始处是传说中的仙女池。这是6月份，河滩边的无瓣海桑果实累累，随海水漂流去向远方。洼地里的虾塘是人工挖掘的，夹在原生态红树群落中有如补丁般突兀。圩堤上的泥土呈灰褐色，它和山岭上土黄色泥土的不同是否在于光照的原因？一种是之前长期处于湿地沼泽，浸泡在水下，另一种是一直裸露在阳光和风雨之中。他们都属于千万年前火山喷发之后的新生命状态，就象洪荒之后出现的不同肤色的人类。河流是融会贯通的，拥有古典意境的同时，富于现代和后现代的生活气息。在瀑布沉寂的角落，是我写作的开始，游兴未尽时我开始构思文本的路径。

九龙山因了湛堰河的存在，植被苍翠欲滴，石壁峡谷，灌木苍郁无边，瀑布滋养，茂林自然造化。附近山谷间的竹笋，每年从一月起到九月间反复破土，茁壮成长，用镰刀挨地割下，剥壳、切片，大火爆炒即成美味。也可以腌酸笋，或炖汤。作为世界地质公园构成的火山遗址柱状石就在仙女池旁，有如宫殿石柱，拱卫仙女池，石柱上站立着传说中的守护天神。人们出宝林禅寺，往左顺山坡走，过仙女池石桥，上坡转弯拾级而下，经过用人工切割的火山石铺就的若干台阶，就到了景区一号码头，这里是月岭港。历史上，月岭港和安园港都曾是装运波萝、甘蔗，和柴薪的热闹码头，在集体生产的年代，生产队社员和农场工人把九龙山的农作物和柴薪装上船只，出海运往雷州城、乃至湛江赤坎。如今生产方式改变，湛堰河上已没有运输船了。但湛堰河是天然的避风良港，每当刮台风时，在海上的渔船进入湛堰河避风，这里是雷州市重点建设的省级渔船避风港。满潮时辰湛堰河道可进大船，有一次我在月岭港的一号码头上看到停泊着一艘海监船，那条船可容纳一百多号人。

神话传说湛堰河的形成，是出游的九条巨龙，它们在山上的时间呆久了，要回大海戏水。巨龙们一路向外游动，一路留恋岸上的景色，三步一回头，因而留下九十九道湾。我其中一次出行，在安园岭河段看到养蚝的浮排上坐着数位采蚝女，她们戴着粤西特色的那种竹笠，抬起头看我们乘坐的船只破浪而去。养蚝女坐在蚝排上，看着渔政船走过时所犁开的浪谷，她们的目光穿越倏然而过的水花，我用手机抓拍下了她们。这次出行的船只是从南渡河调过来的渔政船，总部在深圳的一家央企受当地政府邀请，派人过来实地考察投资开发的可行性。那天正逢大潮期，海潮在上涨中，来势迅猛，海水的颜色变得混黄了。我一路来回抓拍了不少照片，回住处整理时想起一句沃尔科特的诗：“在高天之上，夜的乌鸦/巡视着永恒”。（《波可玛尼亚》）

湛堰河出海口是大墩岛，河口两岸分别是井仔村和英楼村。坐落在井仔村和星岭之间的安园岭上有陈昌齐的祖墓，坐南朝北，一衣带水，河流呈月牙形环抱。一周之后，有一位在调风镇工作的当地人领我去实地观看了陈昌齐的祖墓，我们拍下了屹立在荒草荆棘中的沧桑墓碑，碑上依稀可见“乾隆二十六年”的字样。

水属阴，湛堰河亦然，风从西来，送水东去，湛堰河自星岭和将军岭之间的山坳间化整为零，或以石壁瀑布，或以山涧溪水，分流而下，众水至月岭港汇师，蜿蜒曲折奔向大海。海潮上涌，至宝林禅寺山门前的左右两溪，右溪为景区公园的二号码头，左溪为半红树玉蕊的天然散生林，潮退水流复回大海。月岭港亦名潮落港。湛堰河从宝林禅寺后面的山岭间蜿蜒而来，说是溪水在深沟里潺潺流淌恐怕更为适当。当湛堰河以瀑布的方式汇成月岭港时，始有码头，一条美丽的河流在此终于完全现身了，像少女披红挂彩行走在出嫁的乡路上。舟船由月岭港入九曲湛堰河，直达入海口，月岭港本身是湛堰河的组成部分，是舟船可以到达的尽头，新娘是从这里上轿的。月岭水电站就设在这里，是由当时的海康县和收获农场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共同组建的。

湛堰河全长30多公里，源流起自徐闻、雷州交界的石板、石卵两岭，从南入境，蜿蜒北上，辗转多重山谷沟壑，流经九龙山风景区，然后拐向东面，出境入大海。因河水清彻，河流辗转如入迷宫，加上沿河两岸原始植被保护完好，植物种类繁多，泉水叮咚，鸟语花香，被两岸百姓称为美丽的母亲河。湛堰河上游似乎和响水潭有上下联的关系（响水潭位于徐闻县和安镇和雷州市康乐园麻风院的路口，距离县城48公里；每年的丰水季节，瀑布分三叠奔流而下，水声轰鸣，水雾蒸腾。在两公里外就能听到瀑布冲击巨石所传出的轰隆巨响，该瀑布与地面的落差有30多米，由高向低呈三角型直泻而下。瀑布滩上长着各种各样的热带丛林，跌落而下的潭水，蜿蜒曲折，汇入500米外的海湾中。），具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但至今仍没有被作为景点开发。

湛堰河的幻美，是以它曲折迂回的秀丽水道，分布在潮间带上气韵生动的红树原生群落，栖息在红树林冠上纯真憨厚的水鸟，以及潮汐期间色泽变幻的波浪呈现出来的。海水上涨，波涛挟淤泥喧而不闹，待潮水满河时，水色因波涛静止而变得清静明亮，与前者判若两河。喧而不闹和气象辽远就是九龙山的心态与气质，这在夏至时节的持续高温中尤为重要。那次人数众多的乘船出海，组织方为每位上船者配发了草帽，船只在烈日和强风交替的河流上奔驰，草帽随时有从头顶飞走的可能性；过了安园岭河段，风更大了，深圳来的一些客人进船舱就坐，另外一些人不愿放弃在舱外看风景的机会，我们迎风而向站在船尾的平台上，草帽就干脆不戴了。湛堰河挟带海的气息而来，但不喧嚣，又携山的气韵而去，幽然的娟秀中都是妩媚动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