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应变

文化馆商主席写着小说。

忽有人敲门。哟，闾问门啊！来来来。

商馆长，您在写啊？商主席给小闾倒水，小闾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是的。我在写部中篇。

商馆长兼县作协主席，所以喊馆长也有称呼主席的。商馆长有个要求：要是文工团、文化站甚至文化局的同志，他是愿意听“馆长”二字。若是文联、作协、作家、作者喊主席他比较受用。

闾问门大码头镇文化站长，业余作者。所以就馆长、主席交替。这样也无可厚非。说明闾问门是有脑子的。两职务我都称呼，商馆长商主席不好说啥。

闾问门说：商主席，你这么忙，还坚持创作，大报大刊佳作不断。我是快马加鞭也撵不上啊。商馆长说，作家的生命是作品，没作品的作家那叫“名家”。名誉作家。

闾问门那是那是地说。小闾从包里拽出稿纸来。商主席，我写个短篇，请您看看。商主席翻了翻，说只要坚持就有成绩。

话还没说完，闯进来个人，五大三粗一脸肥肉。给文化馆修房子的来要钱。商馆长不看来人，继续跟闾问门说话。这样吧小闾，我再宽限你半月，几万块钱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小闾一头雾水，直马瞪眼点头说是是。肥肉听见商馆长跟小闾要钱的话题。没开口要账。

商馆长抽出支烟扔过去，肥肉接住。商馆长跟肥肉说话了，给你说了，你那点钱小菜一碟，再等几天给你清了。这不，该馆里钱的小闾来说情况哩。啥话也别说，他钱一过来立马给你。肥肉说，他不给你，你就不给我啊？商馆长说不会，不会的。

肥肉走了，商馆长送出门，扭脸笑了。没法的法，咋办啊？咱没钱，糊弄一会儿是一会儿。

商主席翻开小闾的短篇，边看边点评，说小说语言不错，描写人物栩栩如生，有血有肉。正谈到兴头上，敲门声打断了商主席的思路。

一开门，吓商馆长一跳，审计局的同志来了。

商馆长问，杜局长您不是说下星期一来吗？杜局长说，商馆长你小单位儿，俺审完农业局路过这儿，想把你馆里儿带过去。

商馆长说，闾经理这样吧，你那些药费，我打紧想法下月给你。别再跑了。站起来送小闾状，麻烦你到楼下给会计说一声，叫她准备准备，审计局同志来查账哩。扭脸跟杜局长说，退休的老同志吃药报销没钱，药费报不了，咋办啊？我找熟人先赊着。谁愿意吃药啊？又不是牛奶面包，但该吃的药总得吃吧。医疗保险那点药费不够吃的。我又想法全馆人员集资，集资也得保证老同志吃药。没药吃老同志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起啊！

杜局和查账组人员都面露难色，同情文化馆的经费紧张。商馆长说，咱叫会计把账抱来啊？杜局长跟主审会计一对眼色，算了吧，你这里先暂时放放。

商馆长留杜局长午饭，咱就是炒个豆芽儿也得吃饭啊！

杜局长随走随说，不啦、不啦。

送走审计局的，商馆长回屋坐下，喘口气歇歇心。活不累心累。“昂昂”的电话来了。文化局“创收”检查组马上到。今儿这是啥好日子？！

迟副局长率文化科、创收科一行三人进了商馆长办公室。

商馆长边汇报馆里创收，以文养文情况，边看表。11点半了。心里盘算迟局中午这顿跑不了啦。

商馆长叹气一口：迟局长，不知你最近看没看中央台“焦点访谈”节目。

迟局长说，看了。

我提个建议，你看看人家教育，学校创收咋创？人家报学生名单就中，按人头中央下拨学生补贴。再看卫生，医院套取国家医疗保险专项补贴经费，也是造花名册，造病，那钱海了去啦。各个部门都能套取国家补贴经费，农机补贴、家电下乡补贴、廉租房补贴，等等等等。咱得转变工作作风，变往下抓挠改为向上伸手。你想想，咱办美术、书法培训班，一个收200元，除去电费、水费啥的剩不了几个子儿，力不少下汗水不少淌，跟人家没法比。

商馆长说着，掀开背心露出胀鼓鼓滚圆的肚子，“嘣嘣”地敲两下，大家都看他肚子。随着张嘴“啊”地喷出一个大型的饱嗝，吓了迟局长他们一哆嗦。

迟局长问：商馆长，咋啦？商馆长说：肚子涨得难受，说是植物神经紊乱。或是肝炎犯了。肚里净气。迟局长，您看光汇报了，到饭时儿了，我去安排。

迟局长说，别安排了，咱一块去剧院吧。给那边说好了，才来新厨师尝尝手艺。商馆长说，我就不去了，迟局长，医生要我吃清淡的。

剧院日子好过了，把座椅拆除办婚宴，一次百十桌，收现钱不赊账，发啦。

迟局长总结语：馆里创收工作不错，以文养文还要加大力度。

迟局长我说的是屋里话，可别传出去，得罪人。

送走迟局，商馆喊小闾来：都走了。咱去“小运河”炒个豆芽儿喝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