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的散文

2020年03月29日好文章

生活在城市边缘的母亲

文/婉如清扬or

一夜的大雨之后,清晨的空气如同饱吸了水分的青苹果般清爽诱人。母亲趴在阳台窗口向下望:“快来快来,看我栽在楼下的白月季,开得多旺!”

我顺着母亲的手望去,一株白色月季顶着二三十朵花在风中骄傲地摇曳,和母亲脸上的得意一脉相承。我朝母亲努努嘴,她立刻会意,随我奔下楼去。

这株月季开得正盛,颜色也是最佳,纯净的白色花瓣,略带淡黄的花蕊,香气浓郁,在母亲亲手侍弄的这方小园里格外醒目。说是小园,其实是楼下的草坪改造而来的。物业一开始不同意老太太们的改造,可是后来还是拗不过放行了。最后却发现这片小园被改造得花团锦簇生机勃勃,反倒成为小区里最美的一处。

母亲是真切地喜爱着这片小园。小园分成很多块,母亲只是拥有其中一小块而已,但是她的春夏时节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这小园里。母亲是从小长在农村的,土地是她永远无法放下的情怀。

母亲出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出生后的每一天时光几乎都与土地有关:一家十几口人,是土地给予最基本的生存所需;从记事起就参与了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七八岁就开始背野灰打猪草喂牲口挑水做饭,十几岁时已经是家里的好劳力;十七岁嫁到婆家,更是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收起庄稼来没几个人能赶得上……到后来我们上学,父亲曾一度将我们全家转为城镇户口吃起了供应粮,但我们渐渐长大以后,每月二十多斤的定量供应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家需,于是母亲毅然决定放弃她的城镇户口名额,回到了本就属于她的土地上,家里一下子盈实起来,不知不觉中就没有了每月到粮站看脸色的日子,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也显得自在豪爽了许多。母亲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开朗的她总是让这个家充满了欢声笑语。

后来哥哥在城里买了两套房,一套给了父母。母亲还是改不了她直爽的性格,不两天就和楼下晒太阳的老太太们混熟了。单纯的她以为城里和家乡一样人人真诚纯朴,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和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丁点不漏的倒了出去。结果时间不长,她自己就听到了一堆闲话,常常回家自己生闷气。我们劝她留点心眼,她算是记住了,可时间不长还是依然故我。

父亲在到城里之后的第三年就重病去世,留下了母亲一个人。虽然他们二人常常吵架,但父亲去世给母亲的打击还是很大。有一次院里一个年级和母亲差不多的老太看到我和母亲走在后面,就拍拍和她一起走路的一个年轻女人的屁股小声说“快走快走,后面是一个寡妇。”言语之间的轻蔑深深地刺伤了母亲。母亲的脸色瞬间大变,一进家门就痛哭起来,以至于好几日不愿出门。自此母亲精神一日不如一日,总是怀疑自己有大病,常常要去医院检查。可是几家大医院都跑遍了每次都查不出什么,她又怀疑医院没好好查。如此折腾了一年多,在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年,我带她去了云南,希望旅游的快乐能给她带来转变。然而好景不长,她的疑心病又开始作祟。

无奈之下我们抽空带她回了故乡。在故乡的大山里,母亲突然神清气爽,丝毫看不出此前精神不济的状况。在表姐家住了两天,她吃香睡好,有说有笑。

就在这年春天,一位住在同一栋楼的同乡老太太告诉母亲,楼下有一片小小的空地可以翻耕了种点菜。母亲一听喜出望外,立马找来工具细细地翻土,把翻出来的杂草根捡拾出去,大块的土坷垃用铁锹敲碎,收拾得平平整整的,撒上青菜种子,又从家里提水一桶一桶地浇地。自此以后她像侍弄一个婴儿一样细心呵护她的小园,哪几根青菜长得旺,哪几根青菜没精神她都要一清二楚,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除虫她都算得精准。母亲的精神在与土地陪伴的日子里渐渐好了起来,爽朗的笑又重回家中,再也不嚷嚷着去医院检查了,也不会动不动就去那个“神医”诊所抓药了,虽然到最后她种的菜其实也没吃两顿。

有了小园的第二年,母亲移栽了很多花木。除了我拿回来的那盆半死不活的白月季外,还有芍药、菊花、丁香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卉。其他人也渐渐地种起花来,楼下的园子慢慢成了花海,大人小孩都愿意在茶余饭后到楼下转转,评判一下谁家的花好看旺盛。母亲自然是跑得最勤的了。

不足十平米的土地,让母亲对土地的依恋重新燃烧起来,而且不再是繁重的劳动和无止境的疲乏。她从这小小的方寸土地里获得了慰藉,也让她这个从小生长在农村的与土地依恋最紧密的人重新亲近了土地。看着母亲准备的小铁锹小铲子,看着那一方承载她精神的小园里绿意浓浓、鲜花烂漫,我知道母亲虽然在城里生活了多年,但是始终没有把自己真正融入这个城市。这一群人不会觉得自己有多高贵,和乡下的亲友依旧你来我往不离不弃,而且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对自己的故乡又有着母亲一样的眷恋。但这些人到了乡下成了城里人,到了城里又成了乡下人。母亲和像她一样的人们,包括我,都只是生活在城市边缘的人。

母亲站在那株白色的月季跟前,啧啧称赞,说不出的喜悦和兴奋。那花足有二三十朵,个个开得灿烂无比。硕大的花朵,洁白的花瓣,最美的是那淡淡的鹅黄色的花心,看去超乎寻常的纯净淡然。母亲低头嗅着花香,陶醉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她是个曾经像壮男一样劳作过的人。娇嫩的花朵与母亲脸上的单纯交融勾勒出的和谐,怕是此生我看过的最美的画面了。

母亲,我怎么让你等了那么久

文/佚名

母亲真的老了,变得孩子般缠人,每次打电话来,总是满怀热忱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且不说相隔一千多里路,要转三次车,光是工作、孩子已经让我分身无术,哪里还抽得出时间回家。母亲的耳朵不好,我解释了半天,她仍旧热切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几次三番,我终于没有了耐心,在电话里大声嚷嚷,她终于听明白,默默挂了电话。隔几天,母亲又问同样的问题,只是那语调怯怯地,没有了底气。像个不甘心的孩子,明知问了也是白问,可就是忍不住。我心一软,沉吟了一下。

母亲见我没有烦,立刻开心起来。她欣喜地向我描述:后院的石榴都开花了,西瓜快熟了,你回来吧。我为难地说:那么忙,怎么能请得上假呢!她急急地说:你就说妈妈得了癌,只有半年的活头了!我立刻责怪她胡说,她呵呵地笑了。小时候,每逢刮风下雨,我不想去上学,便装肚子疼,被母亲识破,挨了一顿好骂。现在老了,她反而教着女儿说谎了,我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问答不停地重复着,我终于不忍心,告诉她下个月一定回去,母亲竟高兴得哽咽起来。

可不知怎么了,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每件事都比回家重要,最后,到底没能回去。电话那头的母亲,仿佛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我满怀内疚:妈,生气了吧?母亲这一回听真了,她连忙说:孩子,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忙。可是没几天,母亲的电话催得越发紧了。她说,葡萄熟了,梨熟了,快回来吃吧。我说,有什么稀罕,这里满街都是,花个十元八元就能吃个够。母亲不高兴了,我又耐下性子来哄她:不过,那些东西都是化肥和农药喂大的,哪有你种的好呢。母亲得意地笑起来。

星期六那天,气温特别高,我不敢出门,开了空调在家里待着。孩子嚷嚷雪糕没了,我只好下楼去买。在暑气蒸熏的街头,我忽然就看见了母亲的身影。看样子她刚下车,胳膊上挎着个篮子,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袋子,她弯着腰,左躲右闪着,怕别人碰了她的东西。在拥挤的人流里,母亲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我大声地叫她,她急急抬起满是热汗的脸,四处寻找,看见我走过来,竟惊喜地说不出话来。一回到家,母亲就喜滋滋地往外捧那些东西。她的手青筋暴露,十指上都裹着胶布,手背上有结了痂的血口子。母亲笑着对我说:吃呀,你快吃呀,这全是我挑出来的。我这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只为着我的一句话,便千里迢迢地赶了来。她坐的是最便宜、没有空调的客车,车上又热又挤,但那些水灵灵的葡萄和梨子都完好无损。我想象不出,她一路上是如何过来的,我只知道,在这世上,凡有母亲的地方就有奇迹。母亲只住了三天,她说我太辛苦,起早贪黑地上班,还要照顾孩子,她干着急却帮不上忙。

厨房设施,她一样也不敢碰,生怕弄坏了。她自己悄悄去订了票,又悄悄地一个人走。才回去一星期,母亲又说想我了,不住地催我回家。我苦笑:妈,你再耐心一些吧!第二天,我接到姨妈的电话:你妈妈病了,你快回来吧。我急得眼前发黑,泪眼婆娑地奔到车站,赶上了末班车。一路上,我心里默默祈祷。

我希望这是母亲骗我的,我希望她好好的。我愿意听她的唠叨,愿意吃光她给我做的所有饭菜,愿意经常抽空来看她。

此时,我才知道,人活到八十岁也是需要母亲的。车子终于到了村口,母亲小跑着过来,满脸的笑。我抱住她,又想哭又想笑,责怪道:你说什么不好,说自己有病,亏你想得出!

受了责备的母亲,仍然无限地欢喜,她只是想看到我。

母亲乐呵呵地忙进忙出,摆了一桌子好吃的东西,等着我的夸奖。我毫不留情地批评:红豆粥煮糊了;水煎包子的皮太厚;卤肉味道太咸。母亲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她无奈地搔着头。我心里暗暗地笑,我知道,一旦我说什么东西好吃,母亲非得逼我吃一大堆,走的时候还要带上。就这样,我被她喂得肥肥白白,怎么都瘦不下去。而且,不贬低她,我怎么有机会占领灶台呢?

我给母亲做饭,跟她聊天,母亲长时间地凝视着我,眼露无比的疼爱。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虔诚地半张着嘴,侧着耳朵凝神地听,就连午睡,她也坐在床边,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说:既然这么疼我,为什么不跟着我住呢?她说住不惯城里。没待几天,我就急着要回去,母亲苦苦央求我再住一天。她说,今早已托人到城里去买菜了,一会儿准能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给我做顿饭。县城离这儿九十多里路,母亲要把所有她认为好吃的东西都弄回来,让我吃下去,她才能心安。

从姨妈家回来的时候,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终于端上了桌,我不禁惊异—鱼鳞没有刮净、鸡块上是细密的鸡毛、香油金针菇竟然有头发丝。无论是荤的还是素的,都让人无法下筷。母亲年轻时那么爱干净,如今老了竟邋遢得这样。母亲见我挑来挑去就是不吃,她心疼地妥协了,送我去坐夜班车。天很黑,母亲挽着我的胳膊。她说,你走不惯乡下的路。她陪我上了车,不住地嘱咐东嘱咐西,车子都开了,才急着下去,衣角却被车门夹住,险些摔倒。我哽咽着,趴在车窗上大叫:妈,妈,你小心些!她没听清楚,边追着车跑边喊:孩子,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忙!

这一回,母亲仿佛满足了,她竟没有再催过我回家,只是不断地对我说些开心的事:家里添了只很乖的小牛犊;明年开春,她要在院子里种好多的花。听着听着,我心得到一片温暖。到年底,我又接到姨妈的电话。她说:你妈妈病了,快回来吧。我哪里相信,我们前天才通的话,母亲说自己很好,叫我不要挂念。姨妈只是不住地催我,半信半疑的我还是回去了,并且买了一大袋母亲爱吃的油糕。车到村头的时候,我伸长脖子张望着,母亲没来接我,我心里颤颤地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姨妈告诉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她走得很安详。半年前,母亲就被诊断出了癌症,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仍和平常一样乐呵呵地忙到闭上眼睛。并且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姨妈还告诉我,母亲老早就患了眼疾,看东西很费劲。我紧紧地把那袋油糕抱在胸前,一颗心仿佛被人挖走。原来,母亲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才不住地打电话叫我回家,她想再多看我几眼,再和我多说几句话。

原来,我挑剔着不肯下筷的饭菜,是她在视力模糊的情况下做的,我是多么的粗心!我走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是如何摸索到家,她跌倒了没有,我永远都无从知道了。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还快乐地告诉我,牵牛花爬满了旧烟囱,扁豆花开得像我小时候穿的紫衣裳。你留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然后安静地离开。

我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生我气的人,唯一肯永远等着我的人,也就是仗着这份宠爱,我才敢让你等了那么久。可是,母亲啊,我真的有那么忙吗?

思念母亲

文/万紫桂园

我终身难以忘怀——在一九九九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五点四十分,生我养我的母亲,终于走完了她人生的旅程,完成了她人生辉煌而又艰难的使命。在我的家中,她慢慢地合上双眼,永久地离开我们,与世长辞了。她走的是那样坦然、安详,享年七十一岁。

我的母亲贾秀卿,原名贾润芝。一九二八年农历十月初十生在原濮阳县王助乡花园屯一个农民兼做小买卖的家庭里。外祖父贾德成先娶外祖母王氏为妻,生有姐妹三人;外祖母病故,又娶外祖母崔氏为妻,生有舅父、母亲和三位姨母。外祖父贾德成一生勤劳善良,勤俭治家,爱交朋友,和睦乡邻。外祖母崔氏,娘家贫穷如洗,为生计所迫从河北保定讨饭到濮阳,嫁于外祖父。外祖母能吃苦耐劳,乐施善济贫,为人和气。外祖父和外祖母相敬如宾,辛勤耕作,农闲时做些小生意,虽说辛苦,但日子过得也算其乐融融。在母亲六岁时,县里提倡放脚,成立了“放足会”,并常派人检查,如发现有裹足者,当众罚款,母亲就此躲过裹足一劫。母亲从小勤快聪明,七岁学会做单衣,十岁学会做棉衣,十四岁学会做鞋。家里有活就干,担水、喂鸡、做饭、抱孩子,力所能及得心应手;推磨、腌咸菜、做豆瓣酱,帮衬大人有声有色。麦、秋忙时,看,收庄稼,荷锄持耜;稼穑之暇,纺花织布,飞针走线。母亲十岁时,有幸在天主教堂上了两年学,每月交一元钱学费。因是女孩,随着家庭人员增多,家务活也繁多起来,外祖父让母亲辍学,在家干家务活。

母亲十八岁,经别人介绍与父亲结婚。那时父亲在燕寨村教小学,母亲随同父亲。一年多后,生克忍哥,一岁多时,患百日咳,夭折。又过一年后,生克玲姐,一岁多时,患肝炎,夭折。也许是当时的医疗技术差,也许是父亲年轻,工作热情高,教学备课,又要自编教材,任村团支书,同年青人谈话,发动群众,土地改革,把孩子的病给耽误了。两次失去儿女的痛苦,折磨得母亲痛不欲生。自母亲生下我后,便离开父亲,回到父亲的家乡紫桂园村。父亲自幼失去父母,母亲就独自撑起了这个家。

母亲回村后的几年里,大妹,二妹接着来到人世,父亲在外教学,母亲的担子更重了。好在外祖母有时来我家帮助母亲。那时正赶上自然灾害,又兴办大伙食堂,队里不准各家冒烟做饭,把锅碗瓢勺统统收走,如发现谁家冒烟做饭,就开会批斗,搞得民心惶惶,人人自危。开始粗面馍,红薯干面稀饭,接着换成菜面馍,大人每顿两个,孩子一个,稀饭两个人一瓢。母亲每次从食堂打饭回来,先让我们兄妹三人吃,自己喝稀饭,把剩下稠的让给我们。再后来,菜馍、稀饭全无,只有停火,各自找门道。

在那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树叶、树皮、野草,凡是能用来充饥的实物,都被饥饿难忍的人们扫荡一空。地里的庄稼不收,而野草却疯长。我们家乡有种野草,茎叶不高,绿油油的,它的根嫩白细长、微甜,生长在洼地、路边。家乡人称它为“芙苗草”,那根叫芙苗根。母亲每次从地里回来,篮子里总刨些芙苗根来,我们高兴的围着母亲直转。母亲把菜根洗净后,下锅煮熟,我们都争着喝,母亲看着我们贪吃的样子,心理感到安慰。在我淡淡的记忆中,我喝过榆钱饭,榆叶饭,野菜饭,槐花饭,菜团子的品样就多了,没办法,那日子苦啊!

随着艰难岁月的流逝,我、大妹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这时,父亲已调到县城教学,虽然日子过得相当艰难,为培养孩子,父母商定让我和大妹随父亲到县城上学。在那些日子里,母亲总是隔上半月、二十日的,把二妹放在邻居家,步行四十多里,给我和大妹送些菜馍来。母亲问我,小,好吃吗。我说,好吃,能吃饱。母亲歇过后,当天要返回家里,母亲放心不下二妹。写到这里,我那心酸的泪水止不住地溢出来。现在我才体会到,就那仅有的菜馍,是母亲忍饥挨饿一口口从嘴里省出来的,为了孩子不挨饿,黎明来,黄昏去,来回步行八、九十里的路,当时,哪能体会到母亲对孩子的疼爱之心。母亲,我那受苦受难的母亲……

艰苦的日子仍在延续。为糊口,家里凡是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让母亲给卖了。那年的麦后,高粱晒红米时,听人说,黄河滩的地宽,粮食便宜。母亲带上家里仅有的布单和碎布块,两件较新的衣服,同邻村的人去黄河滩换粮。来回一百多里的路程,当天返不到家。走时,母亲把二妹托付给邻居照看,并留下四个槐叶面菜馍。拂晓动身,至中午赶到黄河滩的马利集村,用带的布料换到粗粮十五斤。同去的人说,往东走,粮食还便宜。母亲心里挂念二妹,没随她同去。当返回徐镇集时,天已黑下来,此处离家还有三十里路。当时,母亲连饥带累,迎面来个骑车的人说,前面路上躺着个人。母亲有些怕,怕刚换的粮食被抢,只好放快脚步,绕道而过。赶到家时,夜已深沉,见二妹穿个小裤头,在院子里一片破蓆上已经熟睡,瘦小如柴的身上爬满了正在叮咬她的蚊子,她浑然不知。母亲把二妹搂抱在怀里,心酸的泪水从眼里淌下来。黑夜里,母亲抱着二妹在院子里呆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同文大娘告诉母亲,天黑时,她见我二妹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就问她,二妮你咋不回家?我二妹哭着说,我等妈妈。同文大娘让我二妹跟她回家,二妹仍说,我要等妈妈。我母亲留给二妹的菜馍,也让邻居家的孩子吃了。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敢把二妹一人放在家了。如有事离家,也是当天就返回。

生活的艰难,使我和大妹再也无法跟随父亲把书读下去,就同母亲回到家。白天,我领着两位妹妹挖野菜,回家让母亲给煮了吃。能常同两妹妹在一起,也挺快乐的。那时,母亲听说我家在县城的一位亲戚,能买到大米。就东借西筹些钱去找那位亲戚。一天的黎明,母亲把我从梦中唤醒,说,小,我把饭做好,盖在锅里。你好好领着妹妹在家,妈妈去县城给你们买白馍去,听话,啊。我听说有白馍吃,就爽快地应下来。白天,我领着妹妹在家玩耍。饿了,就吃母亲走时给我们留的菜馍,二妹哭着找妈妈时,我就哄她。天黑下来,我领着妹妹在村头等母亲。天全黑下来,也没看见母亲的身影,只好哄着两位妹妹回家。不知夜深几许,我与妹妹都已熟睡,梦中被母亲推醒,我看见母亲,就扑在母亲怀里要白馍。说,妈妈,我没有欺负妹妹。天黑时,二妹哭闹着要找你,我还哄她。母亲说,好孩子,做哥的,就该哄着妹妹玩。妈明天就去赶集,给你们买白馍。

第二天,母亲背上昨天从县城背来的大米去赶集。把大米卖掉,买些粗粮,并给我们每人买个大白馍带回来,我们吃着好香好香。并把借人家的钱还给人家。现在细想起来,那时母亲的身体瘦小虚弱,步行四十多里赶到县城,又身背四十斤重的大米从县城返回家。离家还有二十多里天就黑下来,路上怕被坏人抢去,只好用块黑布把米袋包起来,歇又不敢歇,家里还有三个孩子等着用它来养命。母亲硬是以她惊人的毅力,一步一挪地把大米背到家。第二天,又背到集上卖掉。买大米时一元钱一斤,卖大米时三元钱一斤,还掉借别人的钱,又给我们买些粗粮回来。为了孩子,母亲再苦再累也乐意、舒心。

夏季的一天夜里。屋外,大雨如注,雷炸电闪,狂风一阵紧一阵。我突然发起烧来,浑身滚烫。母亲心急如燎,望望窗外,又望望高烧不退的我,便毫不犹豫,用块油布披在我身上,把妹妹锁在屋里,背起我出了村,冒着倾盆大雨,脚下水泥流淌,一步一滑地把我背到五里地外的河沟村。叫开医生家的门,给我诊断后,打了针,服过药,又把我背回家。母亲让雨水、汗水湿个透,满身的泥巴。我的病好了,而母亲却大病一场,我端水喂药来服侍母亲,直到母亲病愈。

有年的秋后,天气渐冷。母亲带些棉花去娘家弹弹花,为我们做棉衣,也好看看多日不见的哥嫂。那时,外祖父,外祖母也相继去世。母亲走了近五十里的路,到舅父家刚坐下,就听到在里屋的表姐,对舅母说,俺姑准是来给咱家要东西的,烦人。这句话被还没喘口气的母亲听到后,气得浑身发抖,心如刀绞般地疼,一口水也没喝,颤抖地说,嫂,给俺哥说声,我走啦。走出屋门,悲痛、委屈的泪水唰地流了下来,边走,边哭。此时,舅父追过来,硬让母亲回去,母亲不肯,舅父无奈,掏出十几斤粮票给母亲,母亲不要,舅父急的不行,硬是塞给了母亲。母亲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第二天,母亲含着眼泪对我说,孩子,人再穷,就是饿死,千万不能让人小看,让人见了咱躲着走,做人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你给我记住了。我望着母亲那严肃的面孔,懂事地点点头说,妈,我记下啦!

随着艰苦时光的流逝,农村的经营方式也在不断变化。村里实行分田到户,我家分到四口人的“自留地”。父亲在县城教学,我们兄妹年纪幼小,夏播秋收的重担落在母亲一人身上。那年麦收季节,金灿灿的阳光直刺眼睛,南风阵阵刮个不停。俗话说,蚕熟一时,麦熟一晌。麦穗说黄全黄了。不抓紧收割,麦穗炸开,风一吹,麦粒会脱落,减产。天麻麻亮,母亲把我从酣睡中唤醒,把妹妹留在家,我揉着眼睛跟母亲下地收麦。母亲从不用镰刀来割麦,用镰刀来割麦会把麦茬留在地里,因麦茬可用来烧火做饭。母亲把拔好的麦子用麦秆捆成麦捆,我往家背麦捆。直到火辣辣的阳光照下来,我累得不行,母亲才让我跟她回家做饭,休息。太阳西斜,我又跟母亲下地拔麦。天黑下来,月亮升起,母亲先是弯着腰拔麦,累了,蹲下来拔,再累了,就跪在地里一点点挪着拔麦。手上磨成血泡,用破布把手缠起来,继续拔麦。我一趟趟往家背麦捆。母亲嘱咐我,把背家的麦捆记个数,以防被别人偷去,做到心中有数。

麦子收净,母亲起早贪黑,往地里运肥,用铁锨一下下把地翻起来,再用耥耙把地耥平。麦后的天旱,母亲从河沟里担来水,我把水一碗碗的倒进挖好的小坑里,放上玉米种子或红薯秧苗,用土埋起来,等庄稼长起来,还要锄草、施肥、收割。到家里,还要担水,做饭,洗衣,喂鸡,喂猪。到冬季农闲时,母亲白天黑夜的纺棉织布。我深夜醒来,她仍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闲过。

岁月悄悄流逝,我们兄妹在母亲含辛茹苦的抚养下,度过不堪回首饥饿难熬的童年,经过艰苦岁月的历练,我们慢慢长成为少年、青年。父亲在外教学,忙于工作,只有在星期天、假期里才能回家帮帮母亲。父亲工资低微,难以支撑起这个家庭的开支。但父母亲明白,再难,再苦从没有放弃我们上学的机会,我们兄妹三人都读完了高中。高考制度恢复,大妹、二妹考上了大专院校,毕业后参加工作。我通过农行招干考试,参加工作。我们兄妹有了稳定理想的工作,先后成家,育女生子,苦尽甜来,此时的母亲该歇歇过过清闲的日子了。但母亲仍忙于我们兄妹之间,看照孩子,做家务。母亲不会骑自行车,又舍不得花钱坐车,总是步行。好在我们兄妹之间相住不远,你让母亲坐车,她说,我锻炼锻炼。快七十岁的人,看上去刚有六十岁。母亲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乐观,她是满意的。

一九九六年十月,我被组织上抽调乡镇工作。一天,二妹来电话,说母亲在看牙时,发现她的上颚有个黄豆大的泡,经化验是癌瘤。我听后如雷炸耳,惊愕万分。我急忙请假,同二妹夫陪母亲到北京三0一医院复查,结果是一样的。按医生的意见,经父亲同意,在安阳肿瘤医院给母亲做了手术。我们从没给母亲说明真正的病因。母亲识字,明白自己的病情,但从没问过我们,母亲给我们说话时,仍是面带笑容,母亲怕我们为她的病情担忧。

手术后的母亲,还为我们的家务操劳,我们劝母亲,阻止她,开导她,仍没起到效果。直到三年后,母亲的病情恶化,我们再次把母亲送到医院。十几天后,母亲感到自己的病情严重,坚持出院。我们和父亲千万般的劝说,也无济于事。给医生商量后,按母亲心愿,和我住在一起。白天,两妹妹陪护,晚上,我与妻子陪护她。按大夫的药单,从医院买来药,请护士来家输液。患得癌症晚期的母亲,夜间疼痛的难以入眠,她从不呻吟,只是翻身不止。我让妻子给母亲注射止疼药液,母亲说,她上一天班,挺累的,让她多休息会吧。我的母亲,宁可忍受巨大的疼痛,也不愿给别人增添丝毫的麻烦,况且是自己的儿媳。有天深夜,我守候在她床前,刚打个迷糊,感觉母亲有动静,睁眼一看,她挣扎着要起身。我忙问母亲有何事,她说要小便。我埋怨母亲没喊我,她却说,我看你太困,想让你多睡会儿。我的鼻子一酸,泪水就溢荡眼窝,这就是我的母亲。

在一九九九年农历七月二十五日五点四十分,屋外,风雨潇潇。屋内,母亲的呼吸越来越弱。父亲、我、妻子、两妹妹都守候在母亲的床前,母亲在我们不断的呼唤中,终于走完了她辛辛苦苦,日夜操劳的一生,与世长辞了。我的心里如尖刀绞着般的疼痛,悲伤的泪水唰地淌下来。我哭唤着,妈妈,妈妈您睁开眼睛,再看您的儿女一眼。我恳请您,再看您的孩子一眼吧……但没有,可能是母亲太累了,她需要休息。遗憾的是,在母亲临终前,没给我们留下半句要说的话,可能是母亲觉得,平时,她要说的都说了,要做的都做了。母亲对她千辛万苦养育出来的孩子了解,放心,满意。可母亲在您走向远路之前,总该嘱咐孩子们一言半语吧。没有,半句也没有。母亲,您走的是却那样坦然、安详。

生育我,抚养我的母亲,离开我整整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我常常思念我的母亲,也多次提起笔,想写篇纪念母亲的文章,但我都没有勇气写下去。我怕自己笨拙的笔,损污了母亲在我心中的形象,我没敢写。

母亲给我生命,母亲用自己的血汗把我抚养成人。等我参加工作,该回报母亲时,母亲却永远地离我而去。年年岁岁,岁岁月月,我常常思念起母亲,悲伤的泪水就会潸然而下。每每清明节,我都携妻带子,同大妹、二妹去给母亲扫墓,给母亲上香,给母亲送银钱。看见墓前的芊芊青草,我会用手轻轻地梳理,算是当孩子的再给您梳理一次秀发。掬上一捧黄土,算是当孩子的再给您掖掖被子角,愿您睡得安稳、香甜。然后,我会静静地坐下来,我只想陪着您多待会儿,陪您说说话。妈妈,我想您,我真的好想您。只要您的孩子在世,我定会常来看望您老人家,直到我随您而去的那一天,天长地久地与您生活在一起……

母亲的一日人生

文/金陵一片云

母亲有许多孩子,其中的大多数总是沿着季节的路不停地亮相、换装、谢幕、重生,而我们兄妹几个才是母亲最特殊的孩子,相随只此一生。

母亲的早晨是清醒的,愉悦的,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充满了精气神。

每天五六点钟,甚至更早的光景,袅袅的炊烟自老屋的上空飘散,宣告着母亲的一天就此开始。

晨风中,母亲甚至会不吃早饭,就精神抖擞地向着田间走去。那里,有太多的孩子让她放不下。

母亲深谙孩子们的成长之道,知道如何佑护,知道何时提供必需。这也是白天的大段时间母亲最忙碌的缘由。她要一一查看孩子们的生长情况,并适时地为不同的孩子选择不同的打理方式。

地里的青菜、番茄、辣椒、黄瓜、玉米、大茄等等,哪些孩子需要锄草、哪些孩子需要施肥、哪些孩子需要去岔、哪些孩子需要插架、哪些孩子需要治虫、哪些孩子需要浇水……母亲都能一一作答。

家里的孩子,哪个学习上进、哪个思想犯了迷糊、哪个衣服该加了、哪个身体有恙了……母亲都能细心体察。

成长的路上风雨总是在所难免。为了孩子们,母亲汗流了又干,血流了遗痂,摔倒了再起。

然而,母亲白天的大段时光依然充满兴致,依然忙碌不已。

今日的我于秋风中,终于看懂了母亲那些昔日里的奋斗,那时母亲正值中年,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

现在,母亲已近古稀,依然放不下她的孩子,但风寒与疼痛常来袭扰。这让我不止一次地想起傍晚时分的母亲,总是拖着疲惫的身体归家。

都说夕阳无限好,是啊!好在可以回家了!可以一家人相见了!

灯火闪耀,看书的看书、聊天的聊天、嬉闹的嬉闹、休息的休息……

疲惫渐渐隐去,欢乐渐渐莅临。

我看到了母亲的一日来而又返,还看到了年轻的母亲披着晨光走来,走过奋斗的中年,穿上了夕阳中的云裳。

忆母亲

文/玉冰

儿时的记忆中,一盏小小的油灯下,闪着微弱的光,微微的灯光下,有母亲牵肠挂肚的淳淳教诲,我依偎在母亲的身旁,听母亲轻声细语的讲故事,微微的灯光下,母亲用她灵巧纤细的手一针一线为我缝衣服、做棉鞋,母爱如灯,静静地守护着,为我驱走寒冬,带来温暖。

我的母亲,中等个子,瘦瘦的身材,没进过学堂门,大字不识一个,家庭妇女、温存贤惠、柔柔弱弱,特别爱干净,讲卫生。母亲四十岁才生我,生我的时候难产,差一点母女命归西天,我是母亲的第九胎,我上面的八个兄姐只有一个姐姐健在,也就是说母亲生了九个孩子只存活了一头一尾姐姐和我两个,姐姐比我大二十一岁,由于家中人气不顺早早出嫁,她的大儿子我的姨侄子比我还大二岁,可想而知,父母把我视如珍宝、娇生惯养、万事迁就。

“发姐送的手绢真好看,都不舍得用呢”。“那就留着啦,留着做纪念呀”,母亲说,五岁那年,我跟随父母离开热闹的小集镇搬到祖处老家一个贫穷落后的慌凉小乡村——木山大队新河生产队牛头岭。小花巾是街上邻居大姐临行时送我的礼物,好高兴,宝贝似的看了又看,拆了叠、叠了拆,爱不释手,记忆中平生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礼物。家乡那里,一幢纯正土砖屋,外墙、窗子以下是黄色的,窗子以上是白色,屋顶盖着黑灰色瓦片,左边两间是睡房一前一后中间开着门,每间各放一床一桌,床是木做的叫花板床,有围板、床架,床架上雕刻着五颜六色的动物图案花纹,很美,是那种古典美,现在大概在古装戏里才能看到,还有蚊帐,夏天,母亲有时候拍我被蚊子咬配点吃的玩的把我放在床上玩,将蚊帐关下就象一间小房似的。里间还有一个双门衣柜,柜门上雕有一双彩色龙凤图,配上一把古铜锁挂在上面。右边有三间,最前一间是火房(客厅),摆放着几条小木椅,一个饭桌,中间是厨房,灶是土砖加泥巴砌的,可放大小两个锅,还有个烟囱,后面一间是厕所加养猪栏,都是泥巴地,地很平,这就是我童年时的家,这个家在六十年代的乡村环境里条件算是相当不错了,因为母亲爱卫生,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非常干净、整洁。父亲上班不时常在家。从此,这个新家大部分时间就我跟母亲相依为命过日子,感觉很舒适、清净。

村里有个癫疯病人,经常夜间出来寻人闹事,是个男的,声音很粗老远就能听到,母亲胆子小,每每听到那个人的叫喊声,就即刻把那盏煤油灯调至最小最小,然后牵着我的手轻声说:“玉儿,那个癫子又出来了,我们进里屋去吧”。我好像也不是很害怕,因为年龄小,有母亲的依靠保护,这时,母亲只能无奈地停止手中每晚必做的针线活,带着我坐在睡房里靠着火盒依偎在一起,轻声细语的给我讲故事……

家乡有个习惯,爱喝茶,自家生产加工的烟茶,还加点茴香,也是自家种的(一种植物),家里来了客人,首先就是泡一杯烟茶招待,如果久坐,主人会一杯接一杯的泡来,都是用小杯子,茶叶一起吃掉,农村人纯朴本分,空闲的时候喜欢串门,东家走走,西家坐坐,大家在一起就是喝茶、聊天,拿家常,茶更是一杯、一杯、再一杯,喝到你的胃实在装不下了,主人才肯罢休,那场景真是其乐融融。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加上父母娇惯看重,是不怎么让我出门的,除非有母亲陪着,所以村庄周围远一点的人我都不认识,我们家的上一幢屋里有个伯伯叫许敏,会拉二胡,拉得非常好,我好喜欢听,母亲经常忙中抽空带我去他们家玩,我听敏伯伯拉二胡,母亲跟他夫人喝茶聊天,有时母亲还会带点父亲买回来好吃的糕点给他们,你来我往两家的关系很好,他们夫妇也常常来我们家玩,因为我喜欢听拉二胡,来我家时敏伯伯总是带着他那把二胡,坐在一边拉呀拉呀,我搬个小木椅坐在旁边边听边想,要是我也能够学会拉二胡该多好啊,这个念想直到我长大后参加工作了还有。

我们家的右边是一遍农田,农田旁边是我们的菜园,母亲去菜园里种菜、除草、浇水都会把我带在身边,我非常害怕虫子,那怕是极小的虫、蚂蚁什么的我都怕,现在还是如此,白天在菜园里见到了虫子晚上就会做厄梦。菜园上边是一个鱼塘,鱼塘再上边有一口水井,十岁多的时候,母亲为了锻炼我专门做了一对小木桶,陪着我挑着小水桶去井里打水,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婶们见到了就说:“这是玉儿呀,玉儿能挑水了呀,真是长大了哦”!“是长大了啊,要锻炼锻炼了哦”。母亲笑眯眯的回答。

其实,我不仅性格品行上受母亲的潜移默化影响,身体也遗传了母亲的基因,从小体质虚弱、弱不禁风,偏食,不爱吃东西,母亲为了使我能够多吃些饭,想尽办法,经常把我送到孩子多的人家,在一旁陪着我跟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说是在人多的带动下看我能否多吃一点,尽管人家的伙食远远不如自家的好,真是用心良苦。读小学的时候,那时学校经常搞劳动,不是帮学校挑煤就是上山摘茶籽等,每个人都分配数量任务的,体力活,母亲生怕我受苦受累,又担心害怕我在山上出事,总是想尽千方百计,请一些身体强壮的同学来家吃饭,给他们一些零钱,央求他们帮我完成学校分配的劳动任务,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小时候,父亲在外工作,我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母女之间感情非常好,无话不说,亲亲密密,为此父亲曾经吃醋过,母亲灯下的津津乐道,絮絮细语,已成为我的习惯,也是我的享受。后来,我渐渐长大,才意识到原来母亲由于生儿肓女操劳痛苦过度身体特别不好,经常生病,生起病来父亲就要请人帮忙用轿子抬着母亲往乡医院跑,有一次医师还怀疑是败血症,应该就是现在所说的白血病,当时的医学还很不发达。由于身体原因,我的母亲在家中总只是配角,服从、依赖,家中大小事情都得问父亲,由父亲当家作主,偶尔父亲操心的话语过多,母亲也会皱起眉头凶他,烦他啰嗦,当然这也源于父亲平时对母亲的宠爱有关,心里其实甜滋滋的,父亲跟母亲虽然有文化、见识上的差异,但看得出父亲是爱母亲、疼母亲的。父亲有工作,是国家干部,不时常回家,但家里的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细心周到,他就像一棵大树,始终如一的支撑着我们的家,为我们遮风挡雨,所以才造就了这么一个小女人的母亲,母亲是幸福的。

一九七九年九月,父亲退休,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更为了争取工作的机会,还在读书的我被迫离开学校顶父职参加工作,由于年龄太小母亲经常来单位陪我,明亮的电灯下,母亲陪我加班,给我洗衣,做宵夜。没过多久,单位反聘父亲,我们一家又回到了镇上,住在单位的小套间里,条件比原来好多了,购物看病都很方便。也就是从那次医师怀凝母亲是败血症起,母亲的牙龈经常出血,牙齿一个一个掉落,到后来一口雪白的玉齿掉得只剩下二个,只能吃半流汁食物维生。有一次母亲看着我们吃鸡爪子她也拿起筷子往鸡爪子碗里夹,我看她的样子很想吃的意思,忙挑了几个肥大点的加蒸,一次没蒸烂,二次还是吃了,蒸了三次才算可以,母亲小孩似的吃起来,津津有味,笑味味的,后来我常想要是母亲能够多活十年该多好啊,现在不需要用牙齿嚼的食品多的是,既营养又美味。母亲身体虚弱,冬天特别怕冷,那时没有空调,靠炭火取暖、母亲总是几件毛衣加棉衣叠起来穿还不能御寒,现在到处都能买到羽绒服轻巧保暖,是多么的适合母亲啊,为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结婚有了孩子,有段时间母亲又患病,父亲也忙于我们承包的付食品加工厂,女儿小幸福无人照顾,只好送往邵阳双峰县她爷爷奶奶那里照看,其实他们非常乐意带,母亲歉疚、自责、不知哭了多少次催我把孩子接回来,我看着不忍心,只好将女儿接回来,母亲高兴的象个小孩,抱着小幸福亲了又亲。

后来,母亲病得不成样子,不几天又往医院送,体重只有六十多斤了,面如土色,瘦骨嶙峋,洗头洗澡都要我帮忙完成,有一天洗澡,母亲说她感觉很好,逞强,非得要自己洗,我把热水、衣服、毛巾等准备好后,不许她拴卫生间的门,我站在门外守着,突然,听到里面扑道一声,母亲晕倒在浴盆内,我吓得心惊胆颤,急忙叫了救护车送往医院……

母亲病危,数次住院,数次急救后治疗无效,医师通知作后事准备,于是我们商量认为在姐姐家办理丧事比较妥。母亲最后一次离开我家是多么的不舍,临走时,把我叫到床前,用微弱的声音再三叮嘱我说:“玉儿,我回去了,你们夫妻一定要和睦,遇事要有商有量,带孩子要耐烦细心……”爱别离苦,我饮泣吞声,心——阵阵痛。

我的童年,工作、结婚、生孩子都有母亲的陪伴,守护、每逢我情绪低落,心烦意乱时,看到的是母亲浅浅的微笑,听到的是母亲和风细语的安慰,开导,感受到的是母亲浓浓的爱意。任凭我怎么叛逆、任性、犯错,我的母亲死心踏地的爱着我,自始至终,无怨无悔。母爱是崇高的,伟大的。母亲回去十天后的一九九三年九月1日零晨二点,我从睡梦中被一个急促的声音叫醒,当我赶到姐姐家时,首先看到的是门口母亲的引路灯、母亲安详的走了——

母爱如灯,为儿女们燃尽青春之光,生命之光,而儿女们奉上的只是一盏送母归天的引路灯……

母亲经历了旧社会的压迫,抗日战争的恐慌,生儿育女的苦难。与父亲相濡以沫将近五十年,她的人生是圆满的。在母亲去逝二十一周年的今天,我静坐思绪,零零碎碎的记忆,写下这不成文的文字,以此纪念我的伟大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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