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的故事

2020年03月29日好文章

那位母亲和孩子

文/枕溪入眠

今天去做了一次家教,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家教,见识到了一对平凡、特殊又很典型的初三母子。

这位母亲,根据他儿子的年龄,她应该大概四十岁,可是看上去像50岁的大妈,头发粘在了头皮上,好像三天没洗的样子,零零星星的白了;脸上皮肤并不好,也不差,但是明显没有光泽,也不像是曾经哪怕用过任何一点护肤品的样子;眼睛很小,眼神着急且没有精神;身上穿的是很旧勉强合身的运动裤——应该是好几年前买的,上身穿一件针织衫,布料也很旧,乳房处下垂,应该没穿文胸。这个女人满口天津话,满口“你倒是快点写!”语气并不严厉,可是十分着急满满的恨铁不成钢、想帮而不得法的着急。

再说这个孩子,刚开始家教的老板给我打电话时一直说这个孩子有点特殊,说过遍数之多,让我以为这是一个智商低下的青少年,实际上,在辅导他的前二十分钟,我的疑虑还是没打消——他是不是智障?刚刚走进教室,那孩子也没跟我打招呼,也没有自我介绍,刚刚教他的前二十分钟,他的妈妈让他翻译课文,我在旁边看着。他不连贯的话语,一直抖不停的腿,眼神从不看我一直看书本,这些统统让我实在是很疑惑。后来慢慢地我发现他的英语、语文基础还不错,说话也慢慢地熟练连贯,我才十分的确定他不是智障少年。

整整四个半小时——或者更多,我走的时候他们还在继续——这个孩子一分钟的休息也没有,只不过停下来两次她妈妈给他捶背,每次都不超过20秒。语文学了两个小时又接着英语两个半小时。很明显,从孩子的言语来看,他十分不满而且无奈与母亲的安排——先写什么后些什么,必须要写什么,只是逆来顺受。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汉,完全被母亲操纵。

这个家庭应该十分不富裕——从他母亲的衣着和他的文具来看,这个孩子必定是这个家庭的 独生子——从对他的重视程度和国家的计划生育时间来推断,这个孩子一定是这个家庭的唯一希望——我不这么认为但是想必家长一定这么认为,所以就一定要让孩子一刻不停的被填进去各种知识,一定要让孩子一刻不停的学习,一定要做孩子24小时的全职保姆书童厨师司机。也许已这样的家长眼界,只有学习好才是唯一出路,口才好不是,体育还不是,有特长不是(除非能加分),职业技术学校不是。即使孩子坐了四个半小时坐的肌肉萎缩身体变差只要自己给孩子揉揉捏捏,只要孩子大脑没问题就要填鸭,只要成绩好。这个孩子刚刚初三,我难以想象高中紧张的三年对于孩子和家长双方是怎样的折磨。

这个孩子内驱力明显不足,他的全部马达发动大部分是靠母亲的外驱力——根据理论,这是不能持久的也是不够强大的。

其实我有什么资格评说这件事呢,五十步笑百度罢了。我的母亲不像她的母亲那样着急,但是视野也很窄,没办法,我们农村孩子没有别的出路,还好妈妈一直认为身体第一,我多么感激她。而我上初三时内驱力十分强大,但是强大到略有病态,也是一直学不肯休息,死学,没什么明确的理想只知道死学,这点我并不以为傲,所以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全中国有多少这样的家长,有多少这样的孩子,我能理解有些悲剧为何发生……

母亲的风骨

文/魏益君

每当看到生长于山崖峭壁上的松树,我就会想起母亲,也许因为,她的性格里,有与这孤傲植物相类似的东西,令我敬畏,也令我景仰!

打我记事起,母亲在我印象中就没有多少性别符号。在外,她像男人一样耕种劳作,回家则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当我们兄弟几个渐渐长大,母亲就开始琢磨着给我们盖房娶媳妇了。可是,父亲是个“药罐子”,家里根本没有攒下积蓄。母亲盘算来盘算去,其它的都好置办,唯有打地基的石头最头疼。别人家都是花钱雇人采石,用车运回。母亲掏不起这个钱。

那年冬天,母亲买了条烟,送给村里几个会开山放炮的人,让他们在村东的石头山上放了几炮,大大小小的石头就炸了一地。母亲和姐姐天天带着钢钎,推着小车,将石头一块一块推回来。那个寒冷的冬天,无论刮风下雪,总有两个瘦小的身影,一个推车,一个拉车,艰难行走在进出村子的小路上。

母亲身穿的一件厚厚棉袄,被石头磨得多处露着棉花,打着花花绿绿的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放了寒假,我坚持要去帮忙,母亲不让,说:“别担心娘,娘累不垮,你好好学习吧,你出息了,娘就少造一座房子。”

一个冬天的劳作,母亲累瘦了一圈,硬是采够了造一座房子的石料。第二年秋天,三间新房落成了。上梁那天,母亲买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当大红炮仗在房梁上炸响,母亲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舒心自豪的微笑。

后来,我真的出息,走出村子,到了城里工作。我刚结婚那年,本就多病的父亲又添新病。父亲那年一直发烧,打什么针都不管用,烧一直不退,到县里医院检查,也不能定性。东拼西凑了点钱来到市里医院,确诊了:结核性胸透漏。医生建议手术,手术费一万多。

昂贵的医药费没有吓倒母亲,母亲听说后,就说了一个字“治”!于是,又是投亲告友,又是东凑西借。钱筹措到一半后,母亲就让我先去给父亲做手术。

手术很成功,父亲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好转。同病室的病友都说应该让母亲来陪陪父亲。我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说你娘不会来的。

几天后我回到老家,问母亲愿不愿去医院。母亲说:“手术成功我就放心了,我还是多干活挣点钱还账吧,不能让你们承担太多的饥荒。”我这才知道,母亲为了多挣几十块钱,到石料场像男人一样去搬石头了。看来,父亲真的太了解母亲了。

一个月后,父亲出院了。那天,母亲没去干活,特地在家炖了一只鸡。当父亲看到母亲黑瘦的身体,眼泪流下来,说:“真不该为我手术啊!”

母亲嗔怪道:“说什么呢!你在,天就在,你不在了,我的天就塌了。”

说也怪,自从父亲手术后,身体竟逐渐硬朗起来,还能帮着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母亲很高兴,日子过得更加有劲,没过几年,拉下的饥荒就全部还上。

近几年,家乡蒙山大搞旅游开发,还在顶峰打造了世界罕见的寿星巨雕,引来天南地北的游人,络绎不绝前来拜谒。

有一天,我也带母亲去拜寿。行至鹰窝峰时,母亲看到峰顶的那棵松树不走了,说:“娘不想去拜寿,娘想拜这棵树,这棵树一定有神!”母亲说着,竟跪下来,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我知道母亲说的“神”是什么,那是树的精神,那是树的风格,那是树的灵魂。

刹那间,我感觉那棵树在母亲的跪拜中,突然高大起来,高大成母亲的风骨……

母亲的生日

文/万红

今天是母亲的75周岁生日。

我本来就少心缺肺的,从来不关心这些事情,老婆却在半个月前就郑重跟我商量老妈的生日要怎么过呀?我说还能怎么过,日子都是这么一天一天过的呀!老婆很认真的告诉我,老太太七十五周岁了,应该给她过生日,至少表示我们都很在乎她。我诧异老婆怎么知道母亲的生日?老婆解释说,带老妈去体检的时候就知道了。

今天早上起床,老婆又交待说:晚上要早些回来,别忘了今天是老妈的生日呀。出门的时候母亲已经起床了,我很想问候一声“娘,生日快乐”,但感觉怎么都说不出口,怔怔的看了母亲几秒钟,丢下一句“我走了”,就下楼去了。

今天一天都是繁忙中度过的,时间安排的挺紧张,赶了一件事又一件事的奔走着,到下午五点多,我不得不再次婉拒了朋友的晚餐邀约,匆忙赶回家,要给母亲过生日。

一回到家,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出神呢,呆呆的看着我,问了句“回来了?”我答应了一声走进屋,把在路上盘算好的那一声“生日快乐”的问候,给生生咽了下去。

桌上摆着一个蛋糕,还有些零食,显然是老婆准备好的。走到厨房里看到老婆在准备饭菜。老婆絮絮叨叨的跟我说女儿去练羽毛球了。还说她为了给母亲过生日今天都买了什么什么好吃的……我偷偷捏了块鸭子肉塞进嘴里嚼着,慢慢退出厨房回到客厅,母亲还是那么呆呆的坐着。

因为母亲看电视会晃眼睛会头晕,母亲好久都不看电视了,我们家也就比较少开电视。我坐下来发现我的杯子已经倒了一杯热茶,应该是我去厨房的时候母亲给倒的。以前每次我一坐下来都要听母亲给我讲一些收音机里听来的国家大事或者天气预报,奇怪今天她却坐着不说话。我赶紧又跑去厨房问老婆:老妈今天怎么那么静?老婆说,她买蛋糕的时候向阳坊送了一个小羊的布娃娃,拿回家就顺手递给母亲说: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母亲开心的接过去抱着,嘿嘿的笑了很久,跟老婆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后来老婆去做饭了,偶尔出来就看母亲坐着发愣,问她也只说没事没事,估计是想老家了。

我出来想逗母亲说说话,就问她现在在老家生日怎么过的,母亲说自己从来没专门过生日的,“咱们那里不兴这个”,她说。其实我小的时候也没有过生日的概念,经常就是母亲给烧一大碗面糊糊做的“疙瘩汤”,最高待遇也不过是在“疙瘩汤”里加一个荷包蛋吧。

女儿回来了,我们四个就开始吃饭,每人倒了一杯红酒,我们三个一起举杯祝福母亲,还没等我们说完“祝你生日快乐”,母亲已经一口喝下去半杯酒了……

我给母亲照相,她就把小羊布娃娃抱在怀里,笑得很开心,也有点害羞的样子。后来我们三个分别跟母亲合影,老人家很有名家大腕风范,耐心的坚持用一个姿势和表情跟我们照完了全部合影。然后我说,你要自己想一些祝福的话儿、许一个美好的愿望、再把蜡烛吹灭,母亲等我话音刚落,就“噗”的一口吹灭了蜡烛,我赶紧问,你想了开心的事情了吗?许了愿望了吗?母亲果断地回答:早就想完了!逗得我们三个哈哈大笑,母亲也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

分蛋糕当然是我代劳的。我给母亲切了一大块蛋糕,她只吃了一口,就不肯再吃了——她老人家居然是吃不惯奶油的味道。我只好重新给她弄了些果肉和巧克力,最后果肉都吃掉了,巧克力显然又是不合老人家口味的,齐刷刷的剩在盘子里了。

酒足饭饱了,母亲直接跑回自己的房间,我进去给她开了收音机,聊了一会天,果然是想老家了,也还在挂念我家里的姐姐们。我安慰了老人家一会,她就说:“你们去开电视看吧,我听收音机。”我就问:“娘,你今天过生日开心吗?”母亲笑眯眯的说:“当然开心,太开心了,就是你们不该花那么多钱买那些不好吃的……”我瞬间有被雷到的症状,感觉哭笑不得起来。

这就是为我母亲庆祝的第一个有蛋糕的“生日”,让母亲开心的生日,让我非常感动的母亲的生日。我想跟老婆郑重说声谢谢,却一下子找不到老婆去了哪里——那货原来到邻居家打扑克去了!

是为记,纪念母亲的第一次郑重过生日。?

我和母亲

文/祁应旭

母亲30岁生我,今年70岁,虽然看上去再怎么说也不像70的年纪,但岁月不是能够用不像来诠释所有。以前性格非常强悍的母亲这两年来的变化非常明显,对我们也慢慢学会了包容和理解,这也是岁月带来的一些欣喜吧!

我与母亲的关系仿佛比两个姐姐要微妙一些。首先,我是姊妹三个最小的;其次,从小就跟着母亲姓,也看出那时母亲对我是有所期望的;其三,我和母亲的农历生日是同一天,都是7月18日。然而一直以来我和母亲反而很生疏。小时候,我一直与外婆一起,直到6岁上学才回到父母身边,后来又因为成绩特别优秀以及母亲的期望,在9岁时离开父母在县城上学。一直以来自己所处的环境以及母亲很火爆的性格,我与母亲之间总是不能够沟通,但对于父母的爱在心里是从来没有一丁点儿的秽污。

母亲火爆的性格除了自身性格因素外,还有更关键的是她与父亲的经历。年轻时的母亲长得好看是不容置疑的,除此之外还很能干,十几岁就在乡医院负责。年轻时的父亲不仅一表人才(他们那时的照片能够很明显的证明是帅男俊女),而且二十多岁就在乡上负责,那时他已成家。在那个年代,那样的情况下他们尽然相爱了(他们没有承认这点,但我想无疑就是相爱了),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父亲被陷害,母亲也被下放回家。虽然最后他们走到了一起,结了婚,但是生活的阴影已经让母亲性格变得很厉害,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她的脾气一直非常怪。试想想,人生半途中才去适应农村的生活确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何况还要供养我们三姊妹。

母亲的性格虽然火爆,但她的能干却是首屈一指的。

母亲能干的经营着我们那个家,直到我们三姊妹都成了家,都有了孩子,那个时候的母亲仍然是那个家所有人的最高领导,她的话就是最高指示。

母亲的这种状况多少给子女带来了一些压力,甚至有时是很大的压力,至少于我是这样。然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正确的。

母亲真正感受到她的性格该有所改变是在两年前。

一直以来,母亲对于我的离婚痛彻心扉,因此就将所有的怨气在我身上尽情的发泄。作为那时的我,考虑到离婚对母亲的打击,因此在经济上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予她,弥补自己对她和父亲的愧欠。然而母亲一点不领情,完全是准备与我没完没了,两年前我正处于各种情况的低谷状况时,她不但不理解,反而发展到出口就骂的状况,于是我与她彻底的发生了一次正面摩擦。那次摩擦后我已经感到一病不起的状况,就那样睡在床上。母亲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于是,到我床边什么劝解的话一股脑的向我述说。后来就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她在改变她自己。但依然还是喜欢管我的工作和生活。那时心里经常有这样的疑惑:妈妈呀,什么时候您才能够放下您的心啊!还好,从今年开始母亲开始很少或者几乎不管我的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了,这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没有母亲的一些干涉,我的心态和心情调整得不错,工作、生活相应也比较顺利……

妈妈,对您的爱,对您的生养之恩,女儿无时无刻不铭记在心,但作为母亲不能将子女认为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而随心所欲,子女和父母都应该有尊重和理解的心情,这是相互的情感

妈妈,您当初的过高期望反而让您所有的希望都落空,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爱,但是,妈妈,您爱的方式不正确啊!所以妈妈呀,我会用另外一种爱的方式来与儿子相处,给他温暖、鼓励他,对他少一些责备、多一些关心和疼爱,多一些正确的引导,除此之外就让时间来检验他所付出的努力了,儿子的健康身心才是最重要的财富,儿子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才是父母最大的财富!

妈妈,我能够体谅您的苦心,我也能够理解您那个时候不可能有我现在的思想,但是,妈妈呀,我不会错怪您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管怎样,女儿永远是您的女儿,妈妈,永远爱您!

母亲的千层底

文/吕敏讷

一曲“雪绒花”的手机铃声每每响起,我的心突然紧缩。一个个坏念头在脑中闪过,微颤的手指滑过接听键,母亲早在电话那头嘀咕:说她喂的鸡突然有三只死掉了,隔壁大叔家添了个胖小子,河对面的半亩玉米长高了,父亲的胃病又犯了,刚挖来的野菜又肥又嫩,要从班车上捎来给我……每次仔细辨别母亲说话的语调,没有什么异常,我才慢慢长舒一口气,任由她油盐酱醋、家长里短,我一边忙手头的工作,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答。

不常回家,电话线就像生命线一样串联着我和父母。“雪绒花”过后,母亲欣喜地说:“你三婶要嫁女儿啦,今天请我帮她纳鞋呢。那龙凤的被面一根一百多块,真好看。那时给你缝的被面四十块都是最好的啦。”在村里,母亲是公认的“有福之人”,生了两双儿女,供着上学,如今都是拿工资的。村里婚嫁之事,都请母亲去缝嫁妆,陪新娘,图个吉祥,沾沾福气。四个孩子都在城里,父母却最喜欢住在乡下古旧的木屋,哪里也不肯去。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总有干不完的活,他们按季节种各类庄稼蔬菜,吃不完的菜一筐筐送给别人。

母亲去帮别人纳千层底了,我却回到十年前的意境。化了新娘妆的我,在脂粉香气包围的小屋,在满屋子摆放的彩色的嫁妆当中,在屋角最不起眼的地方,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包袱,包裹着20双色彩鲜艳的千层底。鞋底一律是厚厚的布底,一层一层的布粘合在一起,再一针一线地纳出平直的厚底,一个个针脚匀称地凸起,整齐地排列,看不出用手缝制的痕迹。更令我惊叹的是,每双鞋里都有精美的手工刺绣的鞋垫,绣着凤凰,鸳鸯,牡丹,梅花,百年好合,喜字等,颜色漂亮,图案优美,线条柔和。

记得那年那天我曾拒绝母亲纳布鞋,母亲轻描淡写地自言自语“要不要是你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后来发现,母亲眼睛不如从前,穿针引线需要我帮忙,原来母亲经常在夜里就着灯光做针线活。

用红丝线两两相牵的布鞋,连纽扣也无一遗漏地钉好了,整齐地码放在我面前。那一刻,我泪眼朦胧,莹莹泪光中我似乎看见母亲正皱着双眉,弓着背,面对灯光大大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只手在空中上下晃动,手中的针还时不时在两鬓新添的银丝里划几下。

想起一个个乍暖还寒的早春的黄昏,母亲气管炎旧疾常常发作,每次咳嗽脸涨得通红,她气喘吁吁的用手抚一抚胸部,那只手上还戴着一只明晃晃的顶针。秋收过后,村里的女人聚在村中树林边的草地上,开始漫长的闲聊和懒散的歇息。母亲却独坐在家门口的老榆树下,开始针线笸箩里的另一番耕作。秋风阵阵,落叶婆娑,母亲绣着心中的丘壑,蹲坐成村庄的一道风景,装点我一生的梦境。滴水成冰的冬晨,母亲清扫完院落的雪,把热气腾腾的一桶饲料放进鸡舍和猪圈后,匆匆忙忙洗干净皴裂得张着血色小口的手,就开始纳鞋底。长长的线缠绕在手指上,勒出一道道血痕,却并不擦一点润肤油,怕弄脏了即将完成的作品。寒来暑往,地上的叶子落了一层又一层,地里的庄稼收了一层又一层,母亲额头的皱纹添了一层又一层,母亲的千层底缉了一层又一层。

装满了千层底的箱子,沉甸甸的。母亲将对女儿的思念与祝福搓成长长的线,再一寸一寸缝进厚实的鞋底,是让女儿鞋与脚一生一世的摩擦中体验暖暖的母爱。也许,这一晚,母亲还在为最后完成的作品钉上一个纽扣,打上一个完美的结,然后一一清点,抚摸,再将这自认为无足轻重的陪嫁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完成了她最重的一桩心事。

在纷乱的人群中,母亲挤进屋子,仔细端详着化过妆的我,然后心满意足地出去了。临走,我走出人群簇拥的小屋,只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唤我的小名,我知道母亲她在痛苦的时候嗓子就哑了。我抬头正和母亲目光相撞,她双眼红肿,急急地擦去眼角的泪滴,并努力地扯着嘶哑的嗓子说“泓儿,去了要乖乖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多年来,我都舍不得不忍心穿母亲做的鞋,在那个红红的皮箱里,我一直完好无损地安放着母亲的心血和思念。搬进新居,在卧室干燥透气的一角,将那只箱子安放。隔一段时间,我打开箱子,打量每一只鞋子的针脚和纹路,犹如研究母亲额头的皱纹和手指粗糙的裂痕。10年,鞋子一如当初保持着鲜亮的色泽和俊俏的形状,正如亘古不变的母爱。

每次回家,母亲都嘱咐我要“乖乖的”,我知道“乖”的内涵,就是她曾千百次的教导:本分做人,宽厚为人,孝顺老人,与人为善。母亲的话正如她做的千层底,直白、厚实、耐人寻味。乡村老人有句话:嫁妆要穿一辈子。我明白,花嫁衣里,那必不可少最朴素最结实却最有珍藏价值的部分,就是母亲一针一线纳进千层底里浓浓的爱。

载不动,许多愁,带着母亲的千层底,记着村头那扇木窗里的灯光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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