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牛

执拗、迂腐的父亲，不顾家人多次劝说，毅然拿出了压在箱子底下的养老钱，从村里一户人家那儿买回了一头小母牛。七十多岁的人了，本应是享清福的时候，可他依然放不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与母亲一道操持着田园、家业，一时一刻也不舍得停息。

在我读初中那一年，由于烟叶收成好，家里攒了一笔钱，父母一合计，咬咬牙从集上的牲口市上牵回了一头母牛，尽管那头牛瘦骨嶙峋，但它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希望——来年能生下一头小牛犊。有了牛之后，家里老老少少都开始为它的吃喝拉撒操心挂肚。自此以后，老牛也成了家里家外一位忠实、勤快的帮手，每每农忙时节，父母再也不用为耕种拉车而犯愁了。牛也为我们的假日生活增添了一份乐趣和情调，每到草嫩叶绿之时，割草、放牛成了我们的必修课。牛给这个家庭带来了便利，也增加了财富；牛为我们的成长带来了印记，也平添了快乐。

在我的记忆里，牛一直伴随着我们成长，父亲买了喂，喂了卖，卖了又买，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经他手饲养的牛不下十头。后来随着机械化的推进和普及，牛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耕种拉车已被现代化的农具、车辆所替代，即便是这样父亲仍然没有放弃饲养牛，只是在兼顾农活的同时，把养牛当作一种副业。

我清楚地记得，父亲饲养的那头水白母牛特别勤奋，一年一头小牛犊，连着几年，年年有犊。更为可喜的是，那一年这头母牛竟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这一破天荒的喜讯，不仅轰动了全村，十里八乡的乡亲都感到好奇、诧异。那一段日子里，家里门庭若市，一波又一波的乡亲都来看稀奇、凑热闹。牛为父母减轻了负担，也改善我们的生活。

多年以后，我终于有了安身之处。为我们操劳大半辈子的父母却渐渐地老去。本希望父母能来城里享两天清福，可执拗的二老不习惯筒子楼里钢筋水泥的禁锢，更放不下他们一手操持起来的家业，农忙时锄草施肥，耕种收获；农闲时割草喂牛，这种田园生活，已经深深扎根在了父母的血脉里，他们不厌烦、不懈怠。

尽管他们的脚步不再稳健，尽管他们的精力不再充沛，但是他们毅然挺直了腰板，打起了精神，抬起坚定的步履，迈向夕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