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墨盘

作者: 刘传福2020年07月04日亲情文章

家里有个黑色的墨盘,虽然很陈旧,然而全家人却舍不得丢弃,搬了几次家也总是将它保留下来,让它成为了我们家的古董。因为,那是爷爷去世后留下的唯一纪念品。每次看到墨盘,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爷爷的音容笑貌。

墨盘,陪伴了爷爷一辈子,是他在世时候的“心肝宝贝”。

那个年代,市场上很缺专门写毛笔字的现成墨汁,写字一般都靠自己磨墨。爷爷酷爱写毛笔字,在我的印记里,他天天都会写,就算是去亲戚家住几天,也会将墨盘随身带上。每天,他准会挤出时间磨上一锭墨汁,心平气和地练上几手,有时候还会与一些长者或亲戚现场谈论一番书法心得。

墨盘磨墨的地方明显凹进去不少,像一个小小的汤勺。爷爷一生之中究竟磨了多少墨,写了多少字,连奶奶也不知道,成为了永久的谜。只是经常听到乡亲们当面或背地里称赞爷爷“墨水喝得多”。

爷爷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无论是秀气端庄的楷体还是遒劲狂放的草书,每一笔、每个字,无不让人心生羡慕,给人一种美的享受。

从小,我就是爷爷的铁杆粉丝,总觉得他手里的那杆毛笔,自带一股神奇的力量,让每个字都变得很漂亮。爷爷写字的时候,我会给他磨墨,站在一旁认真观察手腕行空的一笔一划。偶尔,爷爷也会把着我的小手写上几个简单的字。或许,如今爱上书法,经常在工作之余不惜笔墨舞弄几手,恐怕也是受了爷爷的熏陶。

手指般长短的方形黑墨块,是爷爷省吃俭用从街上买来的。每天爷爷写字之前,他在条桌上摊开白纸,搬出墨盘,我就急忙舀来少许清水倒入盘中,然后三个指头捏住一锭黑墨块,用力在墨盘中磨来磨去。几分钟后,清水变得浓黑了,爷爷挽起袖口,抽出毛笔,用笔毛轻舔墨水,来回不停收出毛尖,左手按住纸角,双眼紧盯着纸张,不慌不忙扭动着肘关节慢慢行笔于纸上。爷爷写的字,有时碗口大,有时纽扣般小,都安排得均匀得体,每一次练习,都是一幅得意之作。

爷爷生在农村,一生没有机会获过书法艺术上的任何奖项,然而赢得的却是乡亲们的口碑。爷爷爱写毛笔字,也爱帮助乡亲们写,而且分文不收。每年农历九月一直到岁末的冬闲时节,爷爷最为忙碌,一直帮乡亲们写春联或碑文。周围十里八乡,几乎所有的毛笔字都出自爷爷之手,有着一样的风格。

爷爷写碑文的姿势很美。在村口、农家院坝、小溪边……到处都有他帮人书写的身影。写的时候,或蹲、或站、或半跪,他那专注的模样,远远看去就是一尊知识渊博的文人塑像。

爷爷教我写毛笔字,是从“人”字开始的。爷爷告诉我,“别看这字简单,要写好却很难。”爷爷还说,“人”字形状顶天立地,“双脚”呈八字分开站得实在,“头”顶着一片“天”,一旦“双脚”长短不一,失去平衡,“天”就会塌下来。在爷爷的指导下,每次练习“人”字的时候,我特别注重人字的“头”和“双脚”安排,经过几年的不断练习,终于写得顶天立地。

爷爷已经去世三十多年了,然而,他教我写“人”字的一笔一画,好似儿时的一本启蒙教材,一直深深烙印在我的心里。如今,工作多年的我,也经常提起笔头写着一个个顶天立地的“人”字。爷爷教我写字,并未从最为简单的“一”字开始,却偏偏从“人”字起头。如今,我终于明白,爷爷的良苦用心远不止是教我写字那么简单,而是要我双脚站稳,实在做人,方能顶天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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