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的背后

作者: 冯磊2020年07月04日心情随笔

我老家的人性子烈,史上出响马,也出好汉。大抵是因为紧挨孔孟之乡,人们虽然刚烈,却凡事讲究繁文缛节。

大年初二,谁家有新姑爷拜年,按例要找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领着挨家挨户去磕头。小户人家的女婿倒还好说,那些娶了大家族女孩儿的新姑爷就要吃些苦头了。据说有新人回门拜年,被人牵着足足磕了四个小时的头,回到岳父家的时候几乎迈不动腿了。

至于喝酒,则流行“大换盏”。其游戏规则是:同桌陪客的八九个人,轮流向新姑爷敬酒,每人八杯。八九个人轮番轰炸一遍,那心眼儿实在的新姑爷就醉得滑到八仙桌子底下去了。酒喝到这个份儿上,陪客的人才高兴,认为算是尽了本分。倘若新姑爷没有被喝趴下,而陪客的人被放倒,那就是十分丢脸的事情。

千百年来,这种陋俗一直存在。

大年初一,村人必到街头拜年。从早晨六七点钟开始,街头就站满了人。大家口袋里装着一包本地香烟,轻轻推开某个长辈的大门,吆喝一声:“大叔(或二婶子之类),我们给您老人家拜年来了!”然后跪下行礼。

因为守岁的缘故,屋里的人往往还没有起床。但是,他们早就在院子里铺好了干净的席子。这时候,进了院子的年轻人会主动按照长幼的顺序站好,齐刷刷跪下给人磕头。如是再三,直到每家的老人都领受一遍全村青年人的跪拜为止。

那些屋子里的老头子、老太太,内心深处一直在做着复杂的算术题:谁家的孩子今年来拜年了,咱家的孩子必须还礼;谁家的孩子今年没来,是不是年前羊啃麦苗的那点疙瘩还没解开?这样的一笔账,家家有、户户有。因了这个原因,拜年就成了村人化解矛盾的最佳时机。

人是属刺猬的,大家各有各的个性与棱角。在一块儿待得久了,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这拜年的背后,也便隐藏着“算术题”。

去年春节,我匆匆回了一趟老家,发现街上赶去拜年的人已少了很多。说到底,是原有的社会生态发生了迅速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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