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边疆遥远的年

作者: 孙少山2020年07月04日心情随笔

走出胜利村,夕阳正红。我带领全家给父母拜年,现在要返回矿村,沿河川向西,迎着一轮又红又大的太阳。金色的光辉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上荡漾,雪地染上了美艳无比的一层橘红。一条洁白的大道在眼前,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两辆自行车,我载着老大永安,妻子载着老二永地。孩子们大约舍不得离开爷爷奶奶,闷闷不乐,默默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声不响。两岸山林肃立,天地寂静无声,唯有自行车轮胎在积雪的路面上滚动,发出吱吱的响声。就在这时,一种少有的感觉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我忽然觉得这些深雪里探出头来的艾蒿和路边的矮树都活了起来。那些历经了一个冬天的艾蒿高的、低的、粗的、细的,还有那些小树,都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活物,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而我也觉得自己变成了和它们一样的东西,虽然听不清它们的纷纷议论,但能感觉到大家之间的亲密。恍惚间,我忘记了玉花和两个孩子,似乎只有我和这些小小的精灵在这雪野上。

这种感觉在过河时消失了,一下车,我回到了现实。后来我们每年都到胜利村给父母拜年,但那次的感觉却再也没找回来。

河面上的雪被风吹刮干净,冰面像玻璃一样透明而且呈蓝色。冰层结实得汽车也在上面跑,但我们不敢在上面骑自行车,怕滑倒。天寒地冻,河水依旧在冰层下面汩汩流淌着,顺着河川向下游望去,横着一道形状奇特的山梁,山顶是水平的,那就是苏联。阳光正把那里照得纤毫毕现,山石,积雪,柳丛,特别是半山坡的白桦树林,上层是红色的树梢,下层是雪白的树干,层次分明,一幅凄美的油画。大肚川河从那里转过山脚,就开始流入苏联大地。那边没有村庄没有人迹,是一片没有生命的土地,每年这边村庄高高地挂起红灯笼,鞭炮齐鸣,近在眼前的那片异国的土地寂静无声。即使在中苏关系紧张的时期,这一带边境依然平安无事,那片白桦林依然宁静祥和。一样的山林一样的雪野,我常常独自眺望着那边,感觉到一种无边的神秘蔓延我的全身。

转过一个山角,我们离开河川,是一条盘山公路,渐近矿村时,永安在后面捅了我一下说,追上他们。我用力蹬车,前面的玉花也觉察到了我们的企图,弯下腰加快速度。两辆自行车在大道上开始互相追逐,两个孩子在后座上大呼小叫地给各自的车加油。最后还是我把玉花超过了,永地哇哇大哭,我只好放慢车速。看看他们追上,永安在我后头用力地晃动,嚷着,爸,你怎么啦?怎么啦?我小声说,咱让着他们吧。

我在那块土地上过了整整十六个年,永安在那里过了十个年,永地在那里过了八个年,他们的童年是在那里度过了。今天的永安和永地一个在广州一个在上海,我和玉花也回到了山东故乡,每当永安和永地带着两个孩子到山东来过年,我们都要说起那冰天雪地里的春节。

都远去了,那冰雪的河川,那苏联的白桦林,特别是那转瞬即逝的奇妙感觉。那种物我两忘的感觉后来在别的地方也出现过几次,但都不如那次那么清晰。

那遥远的边疆,那遥远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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