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武夷山

作者: 崔武2020年07月09日生活随笔

没想到华东地区还有这等丹山碧水。 武夷山属丹霞地貌。最美的峰就是三十六峰。每座峰就是一块完整的巨石,刀砍斧削般,或立或卧,像大王,像玉女,像佛掌……雄秀诡奇,颇类书法中的魏碑。

我们沿着九曲溪乘桴(竹筏)而下。溪水清冽,于筏中赏鱼跃鸢飞,一座座山峰如美女走台,如壮士列阵。山和水这么完美的组合,刚与柔相得益彰。因无太多的险滩急湍,故放桴御风,能在舒缓中陶然忘机。大王岩上云欲散,玉女峰中雨初晴。桴上,还看到不少山中的洞穴里还高陈三千五百年前的悬棺。怎么放上去的,还是一个谜。天游峰一带,有各种雄奇的丹岩雅集,是观光最佳处。另还有一线天,真是天衣留罅,人在或明或暗中走一遭,不信鬼斧神工也难。因有奇峰倒映,九曲溪无疑是中国最美的溪流。山美,水也美。好山好水互相映衬。那庐山、黄山固然很美,但是山路艰险,登顶不易。而武夷山乘桴,坐享林壑烟云而不伤筋动骨,世上难找。因时间紧,我真的还想带家人远离都市,来这小住几天。

中国的山水中藏着文化。到欧美看教堂,看雕塑,而到中国必看山水。外国的大教堂一般在闹市,而中国的都藏于名山,儒释道在山中各有道场。武夷山号称儒教的理窟。朱熹曾在这里开院讲学,著书立说。他提倡格物穷理,经世致用。柳永作为武夷之子,曾在这里浅斟低唱,咏千种风情。他们作为文化大师,都保持着做人的独立性。中国文化是绝不媚俗的。朱熹生前被打成乱党,柳永戏称奉旨填词。朱熹含恨死后,他的学说才被官方认可,配享孔庙。他曾倡“存天理,灭人欲”。朱熹解释说娶妻是天理,找小三是人欲。如果是这意思,灭的也不错。但后人断章取义,选择性的宣传,以致谬种流传。我认为,天理是高山,人欲是流水,而法治就是桴。没有人欲之水作为动力,桴也难以到达高山之彼岸。不过,人性的洪水,不会疏导,不善驾驭,也能翻船。但桴不同于船,它纵遇洪水,也翻而不沉。天理太高端,人欲较低端。而法治介于两者之间,是取其中端。高山你可不上,但眼前发了洪水你不能不避。在洪水中,只有抓住桴才能得生。这也是我这次乘桴泛九曲,格物所思吧。而一代词宗柳永,虽不被官方认可,在武夷山中的纪念馆较寒酸,但他的词生前即被大众传唱,死后文章流传比朱熹要广。理学终式微,文学必永生。柳三郎是不戴官帽的宰相(白衣卿相)。一个讲真话的作家就是一个宰相,粉丝是他的臣民。中国的文化大师多在山水中,正是体现了他们的独立性。山高皇帝远。此之谓也。

武夷山的茶文化也值得一提。这么好的山,孕育了大红袍,母株盘旋岩崖,仅有六棵,三百多年了,如今徒子徒孙遍山中。茶叶虽粗黑,用武夷山泉来浸泡,茶水亦不示弱,色红汤滋,活泼跳脱。晚上,在武夷山泡一杯大红袍,看看世界杯足球赛,绝对要狂上加狂的。

在生态危机和生存劳顿中,这里的山水风物,让我们的身心得以平和宁静。自由是吾乡,心安是归处。武夷山不愧是东方乐土。在这炎热的夏季,我愿化身武夷山上的鸣蝉,抱枝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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