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告别

作者: 张猛2020年07月25日心情日志

六一,陪儿子去省城,第七次游科技馆。

从那个需要我牵手走的胖小子,到眼前这个已经蹿到我肩头高的大男孩,成长仿佛是一夜之间的事。以前来这里,所有东西都压在我肩头,如今,满载吃喝的双肩包由他扛着。在拥挤的公交车里,他一双大手紧握最高处的拉环,稳稳伫立在人群中,再不需要我的扶持。至于在哪儿下车、走哪个方向、过哪座天桥他都轻车熟路,我可以在他带领下径直走进那座曾经带给他无限期盼和欢笑的殿堂。

这个夏天,儿子就要小学毕业了,他说,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游科技馆。

阔大的玻璃幕墙外面是初夏的天空,蓝得纯净透明,白杨树上那些刚刚抽生出来的新绿舒展着,还隐约着尚未褪尽的鹅黄。耳边是一片喧嚣的童声和嘈杂的回响,夏天就像这些从各处汇聚而来的孩子,呼喊着,奔跑着,疯长着。

在一楼,我们又和“运动交响球”相逢,儿子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曾几何时,他站在这,被那些迷宫般的金属轨道牢牢吸住,动弹不得,铜管、弹簧、链条以及那个毫无理由却走个不停的小球,一切都被金黄的光浸染着,辉煌得可以迷醉所有童年。就在这里,儿子由曾经的仰望变成今天的俯视,看着高耸在小孩身后的儿子,我倒不免有点替他难为情了。

儿子把背包交给我,让我坐在椅子上等他。人群之中他明显超出其他小孩一截,如果没有黄色小背心烘托着他实在是太老成了。大大小小的孩子都有家长跟着,只有他一人自由自在地游走在这童话般的世界,转眼间,就风一般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坐着看书,不知过了多久,身边来了几个家长和一个小孩,听得出来这是广播找人中刚刚找到的孩子。小男孩五六岁吧,还能钻进妈妈怀里,周围是刚刚经历一场“劫难”的亲人,欣喜和惊恐交织着,变成了抑制不住的慨叹和絮说。

突然就想起第一次丢儿子的情景———

那时我迷迷糊糊地从“倾斜小屋”跟他出来,他跌跌撞撞地爬上一座桥,我边追边端起手机录像,他钻进一根大管道就不见了,等我从摇摇晃晃漆黑的管道挤过来,已见不到他的踪影。那一刻,全部血液瞬间都涌上大脑,将我卷入无底深渊。我跑着喊着,却走不出陌生的人群、穿不透贯耳的聒噪。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少圈喊了多少遍,只觉得世界凄黯一片。就在茫然四顾的刹那,我突然发现一位抱孩子的工作人员,那怀里的人正是他……

中午,儿子匆匆吃些东西就转身而去,好像这时光一点也不能耽搁。我捧着书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想起儿子的话就有种莫名的凄惶。我迅速收拾东西去找那个将和科技馆告别的孩子。

从三楼到一楼,从“水工世界”到“机器人展区”,在花花绿绿跃动的脚步中,在此起彼伏惊异的呼喊声里,我寻觅那个熟悉的背影。在“滚球”下面我找到了儿子,他正奋力摇动手柄撑起那个光可鉴人滚滚而去的大球,然后一路奔逐着,飞翔在那段光闪闪的旅程里。

当儿子走出科技馆和它挥手告别的时候,我知道,这是一个人在和他的童年告别。我希望,在他送走童年的时候,别丢了那颗珍贵的童心,永远不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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