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小苹果

作者: 田杕2020年08月03日短篇小说

我新买的房子环境很好,楼前是一个大广场。就因为这个广场,每平方米比小区内的其他房子贵了整整一千块钱。

和煦的阳光,开阔的视野,每当我站在阳台上享受这一切的时候,都会由衷地感谢那一千块钱,但这种陶醉的感觉没能维持多久,烦恼就来了。

那天早晨,我睡得正酣,这时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刺耳的音乐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一看表,才还不到五点半。是谁这么早就在外面放音乐?拉开窗帘,原来是一群老太太伸腿扬胳膊的,在跳广场舞。

因为休息不好,我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工作失误了好几次,被老板好一顿熊,郁闷得不行。

一连数天,都是这样。

我感到快要崩溃了,就去找了他们。领头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胖老太,自称姓张。

“张阿姨,您这么早跳广场舞,影响大家伙休息啊!”

“对不起啊,小伙子,以后我们把音乐关小点。”

第二天早晨,又是那个时间,一股小了很多的音乐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再次把我吵醒。

没办法,我又去找了张阿姨。她说:“声音实在不能再小了,再小就听不见了,有好几个耳背的呢,年纪大了,没法子啊。”我说:“那能不能晚一些时候开始跳呢?”她征求了一下同伙的意见,说:“试试吧。”

次日早晨,果然晚了一些,但没持续几天,却又恢复了老样子。再去找张阿姨。她一脸的无奈,说:“小伙子,我们也是没办法呀,老年人觉少,早睡醒了,也没事干啊。”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其他住户也有去找的,结果也都一样。

就这样,我又恢复到了犯困、失误、挨熊的状态,还被扣了一次奖金。

还有一件烦恼事,就是我花了两千多元买的那只大鹦鹉也出问题了。这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多日来,我跟我老婆有空就教它唱歌,唱《生日快乐》,准备等我岳母七十大寿的时候,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让老人家高兴高兴。本来,鹦鹉已经大体上会唱了,可最近却变味了,成这个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正是老太太们放的广场舞音乐。

终于,我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气之下就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把老太太们批评了一顿。老太太们答应今后注意跳舞时间,调小音量。

那天上班的时候,在小区里遇见张阿姨。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很显然,她认定是我报的警。

但,好了没几天,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没办法,我又报了警,警察又来,又好了没几天。

简直服气了!有一回,跟一警察哥们聊起了此事。他说,这种事警察也没什么好办法,也不是犯多大的法,够不上拘留,更够不上判刑,对那些老太太还不敢说重了,万一给晕倒一个,还担不起这个责任。

就这样,只好认命了,继续忍受这昏昏沉沉的日子,我的大鹦鹉也继续怪腔怪调地唱“你是我的小苹果”。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一天傍晚,我外出办事,走着走着,就见前面一个老太太身子突然软了,摔倒在地上。我刚想去扶,却突然想起新闻中那几个摔倒的老人,就赶紧停了下来,四处观望,但近处连一个人都没有,连一个摄像头都没有,犹疑了一下,想想还是救人要紧,就赶紧上前。看到那张脸,我大吃一惊,胖胖的,慈眉善目的,居然是张阿姨。我又稍微犹豫了一下,赶紧蹲下,使劲掐她的人中,但她脸色蜡黄,并没有接着醒过来,一看不好,就赶紧打了急救电话。

很快,救护车来了。我想借机离开,但医务人员不让。一路上,我暗自后悔,后悔没有报警,后悔没有用手机把现场的情况拍下来。

不大会儿,张阿姨醒了过来。她睁开眼,四处看了一下,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说:“对不起,张阿姨,那天我真不该报警,街坊邻居的报什么警啊?是我不对,向您道歉。”没想到,张阿姨笑了,说:“别紧张,小伙子,我是低血糖,我知道。得谢谢你救了我。”听罢,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奇怪的是,过了没几天,广场上那恼人的“你是我的小苹果”突然消失了。难不成老太太们“改邪归正了”?从窗户一看,她们一人戴一无线耳机,跳得比过去还欢。

不过,我的大鹦鹉却怎么也改不过来了,一张嘴就是“你是我的小苹果”。我老婆摇摇头笑笑,说:“要么就这样吧,小苹果也挺好的,喜庆。”

我岳母七十大寿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去拜寿。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岳母不在家。问是怎么回事,我内弟说:“老太太跳广场舞扰民,被派出所叫去谈话,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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